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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凍和布丁 作品

第 10 章

    

才,因入山采藥,遇一老人,碧眼童顏,手執藜杖,喚角至一洞中,以天書三卷授之,曰:“此名《太平要術》,汝得之,當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異心,必獲惡報。”角拜問姓名。老人曰:“吾乃南華老仙也。”言訖,化陣清風而去。角得此書,曉夜攻習,能呼風喚雨,號為“太平道人”。中平元年正月內,疫氣流行,張角散施符水,為人治病,自稱“大賢良師”。角有徒弟五百餘人,雲遊四方,皆能書符唸咒。次後徒眾日多,角乃立三十六方...-

煩子敬請來一會。”瑜曰:“且待破了曹操,與孔明相會未遲。”玄德不敢再言。雲長以目視玄德。玄德會意,即起身辭瑜曰:“備暫告彆。即日破敵收功之後,專當叩賀。”瑜亦不留,送出轅門。玄德彆了周瑜,與雲長等來至江邊,隻見孔明已在舟中。玄德大喜。孔明曰:“主公知今日之危乎?”玄德愕然曰:“不知也。”孔明曰:“若無雲長,主公幾為周郎所害矣。”玄德方纔省悟,便請孔明同回樊口。孔明曰:“亮雖居虎口,安如泰山。今主公但收拾船隻軍馬候用。以十一月二十甲子日後為期,可令子龍駕小舟來南岸邊等候。切勿有誤。”玄德問其意。孔明曰:“但看東南風起,亮必還矣。”玄德再欲問時,孔明催促玄德作速開船。言訖自回。玄德與雲長及從人開船,行不數裡,忽見上流頭放下五六十隻船來。船頭上一員大將,橫矛而立,乃張飛也。因恐玄德有失,雲長獨力難支,特來接應。於是三人一同回寨,不在話下。

卻說周瑜送了玄德,回至寨中,魯肅入問曰:“公既誘玄德至此,為何又不下手?”瑜曰:“關雲長,世之虎將也,與玄德行坐相隨,吾若下手,他必來害我。”肅愕然。忽報曹操遣使送書至。瑜喚入。使者呈上書看時,封麵上判雲:“漢大丞相付周都督開拆。”瑜大怒,更不開看,將書扯碎,擲於地下,喝斬來使。肅曰:“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瑜曰:“斬使以示威!”遂斬使者,將首級付從人持回。隨令甘寧為先鋒,韓當為左翼,蔣欽為右翼。瑜自部領諸將接應。來日四更造飯,五更開船,鳴鼓呐喊而進。

卻說曹操知周瑜毀書斬使,大怒,便喚蔡瑁、張允等一班荊州降將為前部,操自為後軍,催督戰船,到三江口。早見東吳船隻,蔽江而來。為首一員大將,坐在船頭上大呼曰:“吾乃甘寧也!誰敢來與我決戰?”蔡瑁令弟蔡壎前進。兩船將近,甘寧拈弓搭箭,望蔡壎射來,應弦而倒。寧驅船大進,萬弩齊發。曹軍不能抵當。右邊蔣欽,左邊韓當,直衝入曹軍隊中。曹軍大半是青、徐之兵,素不習水戰,大江麵上,戰船一擺,早立腳不住。甘寧等三路戰船,縱橫水麵。周瑜又催船助戰。曹軍中箭著炮者,不計其數,從巳時直殺到未時。周瑜雖得利,隻恐寡不敵眾,遂下令鳴金,收住船隻。

曹軍敗回。操登旱寨,再整軍士,喚蔡瑁、張允責之曰:“東吳兵少,反為所敗,是汝等不用心耳!”蔡瑁曰:“荊州水軍,久不操練;青、徐之軍,又素不習水戰。故爾致敗。今當先立水寨,令青、徐軍在中,荊州軍在外,每日教習精熟,方可用之。”操曰:“汝既為水軍都督,可以便宜從事,何必稟我!”於是張、蔡二人,自去訓練水軍。沿江一帶分二十四座水門,以大船居於外為城郭,小船居於內,可通往來,至晚點上燈火,照得天心水麵通紅。旱寨三百餘裡,煙火不絕。

卻說周瑜得勝回寨,犒賞三軍,一麵差人到吳侯處報捷。當夜瑜登高觀望,隻見西邊火光接天。左右告曰:“此皆北軍燈火之光也。”瑜亦心驚。次日,瑜欲親往探看曹軍水寨,乃命收拾樓船一隻,帶著鼓東,隨行健將數員,各帶強弓硬弩,一齊上船迤邐前進。至操寨邊,瑜命下了矴石,樓船上鼓樂齊奏。瑜暗窺他水寨,大驚曰:“此深得水軍之妙也!”問:“水軍都督是誰?”左右曰:“蔡瑁、漲允。”瑜思曰:“二人久居江東,諳習水戰,吾必設計先除此二人,然後可以破曹。”正窺看間,早有曹軍飛報曹操,說:“周瑜偷看吾寨。”操命縱船擒捉。瑜見水寨中旗號動,急教收起矴石,兩邊四下一齊輪轉櫓棹,望江麵上如飛而去。比及曹寨中船出時,周瑜的樓船已離了十數裡遠,追之不及,回報曹操。

操問眾將曰:“昨日輸了一陣,挫動銳氣;今又被他深窺吾寨。吾當作何計破之?”言未畢,忽帳下一人出曰:“某自幼與周郎同窗交契,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往江東說此人來降。”曹操大喜,視之,乃九江人,姓蔣,名乾,字子翼,現為帳下幕賓。操問曰:“子翼與周公瑾相厚乎?”乾曰:“丞相放心。乾到江左,必要成功。”操問:“要將何物去?”乾曰:“隻消一童隨往,二仆駕舟,其餘不用。”操甚喜,置酒與蔣乾送行。

乾葛巾布袍,駕一隻小舟,徑到周瑜寨中,命傳報:“故人蔣乾相訪。”周瑜正在帳中議事,聞乾至,笑謂諸將曰:“說客至矣!”遂與眾將附耳低言,如此如此。眾皆應命而去。瑜整衣冠,引從者數百,皆錦衣花帽,前後簇擁而出。蔣乾引一青衣小童,昂然而來。瑜拜迎之。乾曰:“公瑾彆來無恙!”瑜曰:“子翼良苦:遠涉江湖,為曹氏作說客耶?”乾愕然曰:“吾久彆足下,特來敘舊,奈何疑我作說客也?”瑜笑曰:“吾雖不及師曠之聰,聞絃歌而知雅意。”乾曰:“足下待故人如此,便請告退。”瑜笑而挽其臂曰:“吾但恐兄為曹氏作說客耳。既無此心,何速去也?”遂同入帳。

敘禮畢,坐定,即傳令悉召江左英傑與子翼相見。須臾,文官武將,各穿錦衣;帳下偏裨將校,都披銀鎧:分兩行而入。瑜都教相見畢,就列於兩傍而坐。大張筵席,奏軍中得勝之樂,輪換行酒。瑜告眾官曰:“此吾同窗契友也。雖從江北到此,卻不是曹家說客。公等勿疑。”遂解佩劍付太史慈曰:“公可佩我劍作監酒:今日宴飲,但敘朋友交情;如有提起曹操與東吳軍旅之事者,即斬之!”太史慈應諾,按劍坐於席上。蔣乾驚愕,不敢多言。周瑜曰:“吾自領軍以來,滴酒不飲;今日見了故人,又無疑忌,當飲一醉。”說罷,大笑暢飲。座上觥籌交錯。飲至半醋,瑜攜乾手,同步出帳外。左右軍士,皆全裝慣帶,持戈執戟而立。瑜曰:“吾之軍士,頗雄壯否?”乾曰:“真熊虎之士也,”瑜又引乾到帳後一望,糧草堆如山積。瑜曰:“吾之糧草,頗足備否?”乾曰:“兵精糧足,名不虛傳。”瑜佯醉大笑曰:“想周瑜與子翼同學業時,不曾望有今日。”乾曰:“以吾兄高才,實不為過。”瑜執乾手曰:“大丈夫處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禍福共之。假使蘇秦、張儀、陸賈、酈生複出,口似懸河,舌如利刃,安能動我心哉!”言罷大笑。蔣乾麪如土色。

瑜複攜乾入帳,會諸將再飲;因指諸將曰:“此皆江東之英傑。今日此會,可名群英會。”飲至天晚,點上燈燭,瑜自起舞劍作歌。歌曰:“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歇罷,滿座歡笑。

至夜深,乾辭曰:“不勝酒力矣。”瑜命撤席,諸將辭出。瑜曰:“久不與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於是佯作大醉之狀,攜乾入帳共寢。瑜和衣臥倒,嘔吐狼藉。蔣乾如何睡得著?伏枕聽時,軍中鼓打二更,起視殘燈尚明。看周瑜時,鼻息如雷。乾見帳內桌上,堆著一卷文書,乃起床偷視之,卻都是往來書信。內有一封,上寫“蔡瑁張允謹封。”乾大驚,暗讀之。書略曰:“某等降曹,非圖仕祿,迫於勢耳。今已賺北軍困於寨中,但得其便,即將操賊之首,獻於麾下。早晚人到,便有關報。幸勿見疑。先此敬覆。”乾思曰:“原來蔡瑁、張允結連東吳!”遂將書暗藏於衣內。再欲檢看他書時,床上週瑜翻身,乾急滅燈就寢。瑜口內含糊曰:“子翼,我數日之內,教你看操賊之首!”乾勉強應之。瑜又曰:“子翼,且住!……教你看操賊之首!……”及乾問之,瑜又睡著。乾伏於床上,將近四更,隻聽得有人入帳喚曰:“都督醒否?”周瑜夢中做忽覺之狀,故問那人曰:“床上睡著何人?”答曰:“都督請子翼同寢,何故忘卻?”瑜懊悔曰:“吾平日未嘗飲醉;昨日醉後失事,不知可曾說甚言語?”那人曰:“江北有人到此。”瑜喝:“低聲!”便喚:“子翼。”蔣乾隻妝睡著。瑜潛出帳。乾竊聽之,隻聞有人在外曰:“張、蔡二都督道:急切不得下手,……”後麵言語頗低,聽不真實。少頃,瑜入帳,又喚:“子翼。”蔣乾隻是不應,矇頭假睡。瑜亦解衣就寢。

乾尋思:“周瑜是個精細人,天明尋書不見,必然害我。”睡至五更,乾起喚周瑜;瑜卻睡著。乾戴上巾幘,潛步出帳,喚了小童,徑出轅門。軍士問:“先生那裡去?”乾曰:“吾在此恐誤都督事,權且告彆。”軍士亦不阻當。乾下船,飛棹回見曹操。操問:“子翼乾事若何?”乾曰:“周瑜雅量高致,非言詞所能動也。”操怒曰:“事又不濟,反為所笑!”乾曰:“雖不能說周瑜,卻與丞相打聽得一件事。乞退左右。”

乾取出書信,將上項事逐一說與曹操。操大怒曰:“二賊如此無禮耶!”即便喚蔡瑁、張允到帳下。操曰:“我欲使汝二人進兵。”瑁曰:“軍尚未曾練熟,不可輕進。”操怒曰:“軍若練熟,吾首級獻於周郎矣!”蔡、張二人不知其意,驚慌不能回答。操喝武士推出斬之。須臾,獻頭帳下,操方省悟曰:“吾中計矣!”後人有詩歎曰:“曹操奸雄不可當,一時詭計中周郎。蔡張賣主求生計,誰料今朝劍下亡!”眾將見殺了張、蔡二人,入問其故。操雖心知中計,卻不肯認錯,乃謂眾將曰:“二人怠慢軍法,吾故斬之。”眾皆嗟呀不已。

操於眾將內選毛玠、於禁為水軍都督,以代蔡、張二人之職。細作探知,報過江東。周瑜大喜曰:“吾所患者,此二人耳。今既剿除,吾無憂矣。”肅曰:“都督用兵如此,何愁曹賊不破乎!”瑜曰:“吾料諸將不知此計,獨有諸葛亮識見勝我,想此謀亦不能瞞也。子敬試以言挑之,看他知也不知,便當回報。”正是:還將反間成功事,去試從旁冷眼人。未知肅去問孔明還是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四十六回用奇謀孔明借箭獻密計黃蓋受刑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6

本章字數:4843

卻說魯肅領了周瑜言語,徑來舟中相探孔明。孔明接入小舟對坐。肅曰:“連日措辦軍務,有失聽教。”孔明曰:“便是亮亦未與都督賀喜。”肅曰:“何喜?”孔明曰:“公瑾使先生來探亮知也不知,便是這件事可賀喜耳。”談得魯肅失色問曰:“先生何由知之?”孔明曰:“這條計隻好弄蔣乾。曹操、雖被一時瞞過,必然便省悟,隻是不肯認錯耳。今蔡、張兩人既死,江東無患矣,如何不賀喜!吾聞曹操換毛玠、於禁為水軍都督,則這兩個手裡,好歹送了水軍性命。”魯肅聽了,開口不得,把些言語支吾了半晌,彆孔明而回。孔明囑曰:“望子敬在公瑾麵前勿言亮先知此事。恐公瑾心懷妒忌,又要尋事害亮。”魯肅應諾而去,回見周瑜,把上項事隻得實說了。瑜大驚曰:“此人決不可留!吾決意斬之!”肅勸曰:“若殺孔明,卻被曹操笑也。”瑜曰:“吾自有公道斬之,教他死而無怨。”肅曰:“何以公道斬之?”瑜曰:“子敬休問,來日便見。”次日,聚眾將於帳下,教請孔明議事。孔明欣然而至。坐定,瑜問孔明曰:“即日將與曹軍交戰,水路交兵,當以何兵器為先?”孔明曰:“大江之上,以弓箭為先。”瑜曰:“先生之言,甚合愚意。但今軍中正缺箭用,敢煩先生監造十萬枝箭,以為應敵之具。此係公事,先生幸勿推卻。”孔明曰:“都督見委,自當效勞。敢問十萬枝箭,何時要用?”瑜曰:“十日之內,可完辦否?”孔明曰:“操軍即日將至,若候十日,必誤大事。”瑜曰:“先生料幾日可完辦?”孔明曰:“隻消三日,便可拜納十萬枝箭。”瑜曰:“軍中無戲言。”孔明曰:“怎敢戲都督!願納軍令狀:三日不辦,甘當重罰。”瑜大喜,喚軍政司當麵取了文書,置酒相待曰:“待軍事畢後,自有酬勞。”孔明曰:“今日已不及,來日造起。至第三日,可差五百小軍到江邊搬箭。”飲了數杯,辭去。魯肅曰:“此人莫非詐乎?”瑜曰:“他自送死,非我逼他。今明白對眾要了文書,他便兩脅生翅,也飛不去。我隻分付軍匠人等,教他故意遲延,凡應用物件,都不與齊備。如此,必然誤了日期。那時定罪,有何理說?公今可去探他虛實,卻來回報。

肅領命來見孔明。孔明曰:“吾曾告子敬,休對公瑾說,他必要害我。不想子敬不肯為我隱諱,今日果然又弄出事來。三日內如何造得十萬箭?子敬隻得救我!”肅曰:“公自取其禍,我如何救得你?”孔明曰:“望子敬借我二十隻船,每船要軍士三十人,船上皆用青布為幔,各束草千餘個,分佈兩邊。吾彆有妙用。第三日包管有十萬枝箭。隻不可又教公瑾得知,若彼知之,吾計敗矣。”肅允諾,卻不解其意,回報周瑜,果然不提起借船之事,隻言:“孔明並不用箭竹、翎毛、膠漆等物,自有道理。”瑜大疑曰:“且看他三日後如何回覆我!”卻說魯肅私自撥輕快船二十隻,各船三十餘人,並布幔束草等物,儘皆齊備,候孔明調用。第一日卻不見孔明動靜;第二日亦隻不動。至第三日四更時分,孔明密請魯肅到船中。肅問曰:“公召我來何意?”孔明曰:“特請子敬同往取箭。”肅曰:“何處去取?”孔明曰:“子敬休問,前去便見。”遂命將二十隻船,用長索相連,徑望北岸進發。是夜大霧漫天,長江之中,霧氣更甚,對麵不相見。孔明促舟前進,果然是好大霧!前人有篇《大霧垂江賦》曰:“大哉長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吳,北帶九河。彙百川而入海,曆萬古以揚波。至若龍伯、海若,江妃、水母,長鯨千丈,天蜈九首,鬼怪異類,鹹集而有。蓋夫鬼神之所憑依,英雄之所戰守也。時也陰陽既亂,昧爽不分。訝長空之一色,忽大霧之四屯。雖輿薪而莫睹,惟金鼓之可聞。初若溟濛,才隱南山之豹;漸而充塞,欲迷北海之鯤。然後上接高天,下垂厚地;渺乎蒼茫,浩乎無際。鯨鯢出水而騰波,蛟龍潛淵而吐氣。又如梅霖收溽,春陰釀寒;溟溟漠漠,潔浩漫漫。東失柴桑之岸,南無夏口之山。戰船千艘,俱沉淪於岩壑;漁舟一葉,驚出冇於波瀾。甚則穹吳無光,朝陽失色;返白晝為昏黃,變丹山為水碧。雖大禹之智,不能測其淺深;離婁之明,焉能辨乎咫尺?於是馮夷息浪,屏翳收功;魚鱉遁跡,鳥獸潛蹤。隔斷蓬萊之島,暗圍閶闔之宮。恍惚奔騰,如驟雨之將至;紛紜雜遝,若寒雲之慾同。乃能中隱毒蛇,因之而為瘴癘;內藏妖魅,憑之而為禍害。降疾厄於人間,起風塵於塞外。小民遇之夭傷,大人觀之感慨。蓋將返元氣於洪荒,混天地為大塊。”

當夜五更時候,船已近曹操水寨。孔明教把船隻頭西尾東,一帶擺開,就船上擂鼓呐喊。魯肅驚曰:“倘曹兵齊出,如之奈何?”孔明笑曰:“吾料曹操於重霧中必不敢出。吾等隻顧酌酒取樂,待霧散便回。

卻說曹寨中,聽得擂鼓呐喊,毛玠、於禁二人慌忙飛報曹操。操傳令曰:“重霧迷江,彼軍忽至,必有埋伏,切不可輕動。可撥水軍弓弩手亂箭射之。”又差人往旱寨內喚張遼、徐晃各帶弓弩軍三千,火速到江邊助射。比及號令到來,毛玠、於禁怕南軍搶入水寨,已差弓弩手在寨前放箭;少頃,旱寨內弓弩手亦到,約一萬餘人,儘皆向江中放箭:箭如雨發。孔明教把船吊回,頭東尾西,逼近水寨受箭,一麵擂鼓呐喊。待至日高霧散,孔明令收船急回。二十隻船兩邊束草上,排滿箭枝。孔明令各船上軍士齊聲叫曰:“謝丞相箭!”比及曹軍寨內報知曹操時,這裡船輕水急,已放回二十餘裡,追之不及。曹操懊悔不已。卻說孔明回船謂魯肅曰:“每船上箭約五六千矣。不費江東半分之力,已得十萬餘箭。明日即將來射曹軍,卻不甚便!”肅曰:“先生真神人也!何以知今日如此大霧?”孔明曰:“為將而不通天文,不識地利,不知奇門,不曉陰陽,不看陣圖,不明兵勢,是庸才也。亮於三日前已算定今日有大霧,因此敢任三日之限。公瑾教我十日完辦,工匠料物,都不應手,將這一件風流罪過,明白要殺我。我命繫於天,公瑾焉能害我哉!”魯肅拜服。船到岸時,周瑜已差五百軍在江邊等候搬箭。孔明教於船上取之,可得十餘萬枝,都搬入中軍帳交納。魯肅人見周瑜,備說孔明取箭之事。瑜大驚,慨然歎曰:“孔明神機妙算,吾不如也!”後人有詩讚曰:“一天濃霧滿長江,遠近難分水渺茫。驟雨飛蝗來戰艦,孔明今日伏周郎。”少頃,孔明入寨見周瑜。瑜下帳迎之,稱羨曰:“先生神算,使人敬服。”孔明曰:“詭譎小計,何足為奇。”

瑜邀孔明入帳共飲。瑜曰:“昨吾主遣使來催督進軍,瑜未有奇計,願先生教我。”孔明曰:“亮乃碌碌庸才,安有妙計?”瑜曰:“某昨觀曹操水寨,極是嚴整有法,非等閒可攻。思得一計,不知可否。先生幸為我一決之。”孔明曰:“都督且休言。各自寫於手內,看同也不同。”瑜大喜,教取筆硯來,先自暗寫了,卻送與孔明;孔明亦暗寫了。兩個移近坐榻,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觀看,皆大笑。原來周瑜掌中字,乃一“火”字;孔明掌中,亦一“火”字。瑜曰:“既我兩人所見相同,更無疑矣。幸勿漏泄。”孔明曰:“兩家公事,豈有漏泄之理。吾料曹操雖兩番經我這條計,然必不為備。今都督儘行之可也。”飲罷分散,諸將皆不知其事。

卻說曹操平白折了十五六萬箭,心中氣悶。荀攸進計曰:“江東有周瑜、諸葛亮二人用計,急切難破。可差人去東吳詐降,為奸細內應,以通訊息,方可圖也。”操曰:“此言正合吾意。汝料軍中誰可行此計?”攸曰:“蔡瑁被誅,蔡氏宗族,皆在軍中。瑁之族弟蔡中、蔡和現為副將。丞相可以恩結之,差往詐降東吳,必不見疑。”操從之,當夜密喚二人入帳囑付曰:“汝二人可引些少軍士,去東吳詐降。但有動靜,使人密報,事成之後,重加封賞。休懷二心!”二人曰:“吾等妻子俱在荊州,安敢懷二心,丞相勿疑。某二人必取周瑜、諸葛亮之首,獻於麾下。”操厚賞之。次日,二人帶五百軍士,駕船數隻,順風望著南岸來。

且說周瑜正理會進兵之事,忽報江北有船來到江口,稱是蔡瑁之弟蔡和、蔡中,特來投降。瑜喚入。二人哭拜曰:“吾兄無罪,□□賊所殺。吾二人慾報兄仇,特來投降。望賜收錄,願為前部。”瑜大喜,重賞二人,即命與甘寧引軍為前部。二人拜謝,以為中計。瑜密喚甘寧分付曰:“此二人不帶家小,非真投降,乃曹操使來為奸細者。吾今欲將計就計,教他通報訊息。汝可殷勤相待,就裡提防。至出兵之日,先要殺他兩個祭旗。汝切須小心,不可有誤。”甘寧領命而去。

魯肅入見周瑜曰:“蔡中、蔡和之降,多應是詐,不可收用。”瑜叱曰:“彼因曹操殺其兄,欲報仇而來降,何詐之有!你若如此多疑,安能容天下之士乎!”肅默然而退,乃往告孔明。孔明笑而不言。肅曰:“孔明何故哂笑?”孔明曰:“吾笑子敬不識公瑾用計耳。大江隔遠,細作極難往來。操使蔡中、蔡和詐降,刺探我軍中事,公瑾將計就計,正要他通報訊息。兵不厭詐,公瑾之謀是也。”肅方纔省悟。

卻說周瑜夜坐帳中,忽見黃蓋潛入中軍來見周瑜。瑜問曰:“公覆夜至,必有良謀見教?”蓋曰:“彼眾我寡,不宜久持,何不用火攻之?”瑜曰:“誰教公獻此計?”蓋曰:“某出自己意,非他人之所教也。”瑜曰:“吾正欲如此,故留蔡中、蔡和詐降之人,以通訊息;但恨無一人為我行詐降計耳。”蓋曰:“某願行此計。”瑜曰:“不受些苦,彼如何肯信?”蓋曰:“某受孫氏厚恩,雖肝腦塗地,亦無怨悔。”瑜拜而謝之曰:“君若肯行此苦肉計,則江東之萬幸也。”蓋曰:“某死亦無怨。”遂謝而出。次日,周瑜鳴鼓大會諸將於帳下。孔明亦在座。周瑜曰:“操引百萬之眾,連絡三百餘裡,非一日可破。今令諸將各領三個月糧草,準備禦敵。”言未訖,黃蓋進曰:“莫說三個月,便支三十個月糧草,也不濟事!若是這個月破的,便破;若是這個月破不的,隻可依張子布之言,棄甲倒戈,北麵而降之耳!”周瑜勃然變色,大怒曰:“吾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敢有再言降者必斬。今兩軍相敵之際,汝敢出此言,慢我軍心,不斬汝首,難以服眾!”喝左右將黃蓋斬訖報來。黃蓋亦怒曰:“吾自隨破虜將軍,縱橫東南,已曆三世,那有你來?”瑜大怒,喝令速斬。甘寧進前告曰:“公覆乃東吳舊臣,望寬恕之。”瑜喝曰:“汝何敢多言,亂吾法度!”先叱左右將甘寧亂棒打出。眾官皆跪告曰:“黃蓋罪固當誅,但於軍不利。望都督寬恕,權且記罪。破曹之後,斬亦未遲。”瑜怒未息。眾官苦苦告求。瑜曰:“若不看眾官麪皮,決須斬首!今且免死!”命左右:“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眾官又告免。瑜TF案桌,叱退眾官,喝教行杖。將黃蓋剝了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眾官又複苦苦求免。瑜躍起指蓋曰:“汝敢小覷我耶!且寄下五十棍!再有怠慢,二罪俱罰!”恨聲不絕而入帳中。眾官扶起黃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進流,扶歸本寨,昏絕幾次。動問之人,無不下淚。魯肅也往看問了,來至孔明船中,謂孔明曰:“今日公瑾怒責公覆,我等皆是他部下,不敢犯顏苦諫;先生是客,何故袖手旁觀,不發一語?”孔明笑曰:“子敬欺我。”肅曰:“肅與先生渡江以來,未嘗一事相欺。今何出此言?”孔明曰:“子敬豈不知公瑾今日毒打黃公覆,乃其計耶?如何要我勸他?”肅方悟。孔明曰:“不用苦肉計,何能瞞過曹操?今必令黃公覆去詐降,卻教蔡中、蔡和報知其事矣。子敬見公瑾時,切勿言亮先知其事,隻說亮也埋怨都督便了。”肅辭去,入帳見周瑜。瑜邀入帳後。肅曰:“今日何故痛責黃公覆?”瑜曰:“諸將怨否?”肅曰:“多有心中不安者。”瑜曰:“孔明之意若何?”肅曰:“他也埋怨都督忒情薄。”瑜笑曰:“今番須瞞過他也。”肅曰:“何謂也?”瑜曰:“今日痛打黃蓋,乃計也。吾欲令他詐降,先須用苦肉計瞞過曹操,就中用火攻之,可以取勝。”肅乃暗思孔明之高見,卻不敢明言。

且說黃蓋臥於帳中,諸將皆來動問。蓋不言語,但長籲而已。忽報參謀闞澤來問。蓋令請入臥內,叱退左右。闞澤曰:“將軍莫非與都督有仇?”蓋曰:“非也。”澤曰:“然則公之受責,莫非苦肉計乎?”蓋曰:“何以知之?”澤曰:“某觀公瑾舉動,已料著**分。”蓋曰:“某受吳侯三世厚恩,無以為報,故獻此計,以破曹操。吾雖受苦,亦無所恨。吾遍觀軍中,無一人可為心腹者。惟公素有忠義之心,敢以心腹相告。”澤曰:“公之告我,無非要我獻詐降書耳。”蓋曰:“實有此意。未知肯否?”闞澤欣然領諾。正是:勇將輕身思報主,謀臣為國有同心。未知闞澤所言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四十七回闞澤密獻詐降書

龐統巧授連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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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數:4050

卻說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人也;家貧好學,與人傭工,嘗借人書來看,看過一遍,更不遺忘;口才辨給,少有膽氣。孫權召為參謀,與黃蓋最相善。蓋知其能言有膽,故欲使獻詐降書。澤欣然應諾曰:“大丈夫處世,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公既捐軀報主,澤又何惜微生!”黃蓋滾下床來,拜而謝之。澤曰:“事不可緩,即今便行。”蓋曰:“書已修下了。”澤領了書,隻就當夜扮作漁翁,駕小舟,望北岸而行。

是夜寒星滿天。三更時候,早到曹軍水寨。巡江軍士拿住,連夜報知曹操。操曰:“莫非是奸細麼?”軍士曰:“隻一漁翁,自稱是東吳參謀闞澤,有機密事來見。”操便教引將入來。軍士引闞澤至,隻見帳上燈燭輝煌,曹操憑幾危坐,問曰:“汝既是東吳參謀,來此何乾?”澤曰:“人言曹丞相求賢若渴,今觀此問,甚不相合。黃公覆,汝又錯尋思了也!”操曰:“吾與東吳旦夕交兵,汝私行到此,如何不問?”澤曰:“黃公覆乃東吳三世舊臣,今被周瑜於眾將之前,無端毒打,不勝忿恨。因欲投降丞相,為報仇之計,特謀之於我。我與公覆,情同骨肉,徑來為獻密書。未知丞相肯容納否?”操曰:“書在何處?”闞澤取書呈上。

操拆書,就燈下觀看。書略曰:“蓋受孫氏厚恩,本不當懷二心。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東六郡之卒,當中國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所共見也。東吳將吏,無有智愚,皆知其不可。周瑜小子,偏懷淺戇,自負其能,輒欲以卵敵石;兼之擅作威福,無罪受刑,有功不賞。蓋係舊臣,無端為所摧辱,心實恨之!伏聞丞相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蓋願率眾歸降,以圖建功雪恥。糧草軍仗,隨船獻納。泣血拜白,萬勿見疑。”曹操於幾案上翻覆將書看了十餘次,忽然拍案張目大怒曰:“黃蓋用苦肉計,令汝下詐降書,就中取事,卻敢來戲侮我耶!”便教左右推出斬之。左右將闞澤簇下。澤麵不改容,仰天大笑。操教牽回,叱曰:“吾已識破奸計,汝何故哂笑?”澤曰:“吾不笑你。吾笑黃公覆不識人耳。”操曰:“何不識人?”澤曰:“殺便殺,何必多問!”操曰:“吾自幼熟讀兵書,深知奸偽之道。汝這條計,隻好瞞彆人,如何瞞得我!”澤曰:“你且說書中那件事是奸計?”操曰:“我說出你那破綻,教你死而無怨:你既是真心獻書投降,如何不明約幾時?你今有何理說?”闞澤聽罷,大笑曰:“虧汝不惶恐,敢自誇熟讀兵書!還不及早收兵回去!倘若交戰,必被周瑜擒矣!無學之輩!可惜吾屈死汝手!”操曰:“何謂我無學?”澤曰:“汝不識機謀,不明道理,豈非無學?”操曰:“你且說我那幾般不是處?”澤曰:“汝無待賢之禮,吾何必言!但有死而已。”操曰:“汝若說得有理,我自然敬服。”澤曰:“豈不聞背主作竊,不可定期?倘今約定日期,急切下不得手,這裡反來接應,事必泄漏。但可覷便而行,豈可預期相訂乎?汝不明此理,欲屈殺好人,真無學之輩也!”操聞言,改容下席而謝曰:“某見事不明,誤犯尊威,幸勿掛懷。”澤曰:“吾與黃公覆,傾心投降,如嬰兒之望父母,豈有詐乎!”操大喜曰:“若二人能建大功,他日受爵,必在諸人之上。”澤曰:“某等非為爵祿而來,實應天順人耳。”操取酒待之。

少頃,有人入帳,於操耳邊私語。操曰:“將書來看。”其人以密書呈上。操觀之,顏色頗喜。闞澤暗思:“此必蔡中、蔡和來報黃蓋受刑訊息,操故喜我投降之事為真實也。”操曰:“煩先生再回江東,與黃公覆約定,先通訊息過江,吾以兵接應。”澤曰:“某已離江東,不可複還。望丞相彆遣機密人去。”操曰:“若他人去,事恐泄漏。”澤再三推辭;良久,乃曰:“若去則不敢久停,便當行矣。”操賜以金帛,澤不受。辭彆出營,再駕扁舟,重回江東,來見黃蓋,細說前事。蓋曰:“非公能辯,則蓋徒受苦矣。”澤曰;“吾今去甘寧寨中,探蔡中、蔡和訊息。”蓋曰:“甚善。”澤至寧寨,寧接入,澤曰:“將軍昨為救黃公覆,被周公瑾所辱,吾甚不平。”寧笑而不答。正話間,蔡和、蔡中至。澤以目送甘寧,寧會意,乃曰:“周公瑾隻自恃其能,全不以我等為念。我今被辱,羞見江左諸人!”說罷,咬牙切齒,拍案大叫。澤乃虛與寧耳邊低語。寧低頭不言,長歎數聲。蔡和、蔡中見寧、澤皆有反意,以言挑之曰:“將軍何故煩惱?先生有何不平?”澤曰:“吾等腹中之苦,汝豈知耶!”蔡和曰:“莫非欲背吳投曹耶?”闞澤失色,甘寧拔劍而起曰:“吾事已為窺破,不可不殺之以滅口!”蔡和、蔡中慌曰:“二公勿憂。吾亦當以心腹之事相告。”寧曰:“可速言之!”蔡和曰:“吾二人乃曹公使來詐降者。二公若有歸順之心,吾當引進。”寧曰:“汝言果真?”二人齊聲曰;“安敢相欺!”寧佯喜曰;“若如此,是天賜其便也!”二蔡曰:“黃公覆與將軍被辱之事,吾已報知丞相矣。”澤曰:“吾已為黃公覆獻書丞相,今特來見興霸,相約同降耳。”寧曰:“大丈夫既遇明主,自當傾心相投。”於是四人共飲,同論心事。二蔡即時寫書,密報曹操,說“甘寧與某同為內應。”闞澤另自修書,遣人密報曹操,書中具言:黃蓋欲來,未得其便;但看船頭插青牙旗而來者,即是也。

卻說曹操連得二書,心中疑惑不定,聚眾謀士商議曰:“江左甘寧,被周瑜所辱,願為內應;黃蓋受責,令闞澤來納降:俱未可深信。誰敢直入周瑜寨中,探聽實信?”蔣乾進曰:“某前日空往東吳,未得成功,深懷慚愧。今願捨身再往,務得實信,回報丞相。”操大喜,即時令蔣乾上船。乾駕小舟,徑到江南水寨邊,便使人傳報。周瑜聽得乾又到,大喜曰:“吾之成功,隻在此人身上!”遂囑付魯肅:“請龐士元來,為我如此如此。”原來襄陽龐統,字士元,因避亂寓居江東,魯肅曾薦之於周瑜。統未及往見,瑜先使肅問計於統曰:“破曹當用何策?”統密謂肅曰:“欲破曹兵,須用火攻;但大江麵上,一船著火,餘船四散;除非獻連環計,教他釘作一處,然後功可成也。”肅以告瑜,瑜深服其論,因謂肅曰:“為我行此計者,非龐士元不可。”肅曰:“隻怕曹操奸猾,如何去得?”周瑜沉吟未決。正尋思冇個機會,忽報蔣乾又來。瑜大喜,一麵分付龐統用計;一麵坐於帳上,使人請乾。

乾見不來接,心中疑慮,教把船於僻靜岸口纜係,乃入寨見周瑜。瑜作色曰:“子翼何故欺吾太甚?”蔣乾笑曰:“吾想與你乃舊日弟兄,特來吐心腹事,何言相欺也?”瑜曰:“汝要說我降,除非海枯石爛!前番吾念舊日交情,請你痛飲一醉,留你共榻;你卻盜吾私書,不辭而去,歸報曹操,殺了蔡瑁、張允,致使吾事不成。今日無故又來,必不懷好意!吾不看舊日之情,一刀兩段!本待送你過去,爭奈吾一二日間,便要破曹賊;待留你在軍中,又必有泄漏。”便教左右:“送子翼往西山庵中歇息。待吾破了曹操,那時渡你過江未遲。”蔣乾再欲開言,周瑜已入帳後去了。

左右取馬與蔣乾乘坐,送到西山背後小庵歇息,撥兩個軍人伏侍。乾在庵內,心中憂悶,寢食不安。是夜星露滿天,獨步出庵後,隻聽得讀書之聲。信步尋去,見山岩畔有草屋數椽,□□燈光。乾往窺之,隻見一人掛劍燈前,誦孫、吳兵書。乾思:“此必異人也。”叩戶請見。其人開門出迎,儀表非俗。乾問姓名,答曰:“姓龐,名統,字士元。”乾曰:“莫非鳳雛先生否?”統曰:“然也。”乾喜曰:“久聞大名,今何僻居此地?”答曰:“周瑜自恃才高,不能容物,吾故隱居於此。公乃何人?”乾曰:“吾蔣乾也。”統乃邀入草菴,共坐談心。乾曰:“以公之才,何往不利?如肯歸曹,乾當引進。”統曰:“吾亦欲離江東久矣。公既有引進之心,即今便當一行。如遲則周瑜聞之,必將見害。”於是與乾連夜下山,至江邊尋著原來船隻,飛棹投江北。

既至操寨,乾先入見,備述前事。操聞鳳雛先生來,親自出帳迎入,分賓主坐定,問曰:“周瑜年幼,恃才欺眾,不用良謀。操久聞先生大名,今得惠顧,乞不吝教誨。”統曰:“某素聞丞相用兵有法,今願一睹軍容。”操教備馬,先邀統同觀旱寨。統與操並馬登高而望。統曰:“傍山依林,前後顧盼,出入有門,進退曲折,雖孫、吳再生,穰苴複出,亦不過此矣。”操曰:“先生勿得過譽,尚望指教。”於是又與同觀水寨。見向南分二十四座門,皆有艨艟戰艦,列為城郭,中藏小船,往來有巷,起伏有序,統笑曰:“丞相用兵如此,名不虛傳!”因指江南而言曰:“周郎,周郎!剋期必亡!”操大喜。回寨,請入帳中,置酒共飲,同說兵機。統高談雄辯,應答如流。操深敬服,殷勤相待。統佯醉曰:“敢問軍中有良醫否?”操問何用。統曰:“水軍多疾,須用良醫治之。”時操軍因不服水土,俱生嘔吐之疾,多有死者,操正慮此事;忽聞統言,如何不問?統曰:“丞相教練水軍之法甚妙,但可惜不全。”操再三請問。統曰:“某有一策,使大小水軍,並無疾病,安穩成功。”操大喜,請問妙策。統曰:“大江之中,潮生潮落,風浪不息;北兵不慣乘舟,受此顛播,便生疾病。若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或三十為一排,或五十為一排,首尾用鐵環連鎖,上鋪闊板,休言人可渡,馬亦可走矣,乘此而行,任他風浪潮水上下,複何懼哉?”曹操下席而謝曰:“非先生良謀,安能破東吳耶!”統曰:“愚淺之見,丞相自裁之。”操即時傳令,喚軍中鐵匠,連夜打造連環大釘,鎖住船隻。諸軍聞之,俱各喜悅。後人有詩曰:“赤壁鏖兵用火攻,運籌決策儘皆同。若非龐統連環計,公瑾安能立大功?”

龐統又謂操曰:“某觀江左豪傑,多有怨周瑜者;某憑三寸舌,為丞相說之,使皆來降。周瑜孤立無援,必為丞相所擒。瑜既破,則劉備無所用矣。”操曰:“先生果能成大功,操請奏聞天子,封為三公之列。”統曰:“某非為富貴,但欲救萬民耳。丞相渡江,慎勿殺害。”操曰:“吾替天行道,安忍殺戮人民!”統拜求榜文,以安宗族。操曰:“先生家屬,現居何處?”統曰:“隻在江邊。若得此榜,可保全矣。”操命寫榜僉押付統。統拜謝曰:“彆後可速進兵,休待周郎知覺。”操然之。統拜彆,至江邊,正欲下船,忽見岸上一人,道袍竹冠,一把扯住統曰:“你好大膽!黃蓋用苦肉計,闞澤下詐降書,你又來獻連環計:隻恐燒不儘絕!你們把出這等毒手來,隻好瞞曹操,也須瞞我不得!”得龐統魂飛魄散。正是:莫道東南能製勝,誰雲西北獨無人?畢竟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四十八回宴長江曹操賦詩鎖戰船北軍用武

更新時間:200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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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數:3417

卻說龐統聞言,吃了一驚,急回視其人,原來卻是徐庶。統見是故人,心下方定。回顧左右無人,乃曰:“你若說破我計,可惜江南八十一州百姓,皆是你送了也!”庶笑曰:“此間八十三萬人馬,性命如何?”統曰:“元直真欲破我計耶?”庶曰:“吾感劉皇叔厚恩,未嘗忘報。曹操送死吾母,吾已說過終身不設一謀,今安肯破兄良策?隻是我亦隨軍在此,兵敗之後,玉石不分,豈能免難?君當教我脫身之術,我即緘口遠避矣。”統笑曰:“元直如此高見遠識,諒此有何難哉!”庶曰:“願先生賜教。”統去徐庶耳邊略說數句。庶大喜,拜謝。龐統彆卻徐庶,下船自回江東。

且說徐庶當晚密使近人去各寨中暗布謠言。次日,寨中三三五五,交頭接耳而說。早有探事人報知曹操,說:“軍中傳言西涼州韓遂、馬騰謀反,殺奔許都來。”操大驚,急聚眾謀士商議曰:“吾引兵南征,心中所憂者,韓遂、馬騰耳。軍中謠言,雖未辨虛實,然不可不防。”言未畢,徐庶進曰:“庶蒙丞相收錄,恨無寸功報效。請得三千人馬,星夜往散關把住隘口;如有緊急,再行告報。”操喜曰:“若得元直去,吾無憂矣!散關之上,亦有軍兵,公統領之。目下撥三千馬步軍,命臧霸為先鋒,星夜前去,不可稽遲。”徐庶辭了曹操,與臧霸便行。此便是龐統救徐庶之計。後人有詩曰:“曹操征南日日憂,馬騰韓遂起戈矛。鳳雛一語教徐庶,正似遊魚脫釣鉤。”曹操自遣徐庶去後,心中稍安,遂上馬先看沿江旱寨,次看水寨。乘大船一隻於中央,上建帥字旗號,兩傍皆列水寨,船上埋伏弓弩千張。操居於上。時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氣晴明,平風靜浪。操令:“置酒設樂於大船之上,吾今夕欲會諸將。”天色向晚,東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長江一帶,如橫素練。操坐大船之上,左右侍禦者數百人,皆錦衣繡襖,荷戈執戟。文武眾官,各依次而坐。操見南屏山色如畫,東視柴桑之境,西觀夏口之江,南望樊山,北覷烏林,四顧空闊,心中歡喜,謂眾官曰:“吾自起義兵以來,與國家除凶去害,誓願掃清四海,削平天下;所未得者江南也。今吾有百萬雄師,更賴諸公用命,何患不成功耶!收服江南之後,天下無事,與諸公共享富貴,以樂太平。”文武皆起謝曰:“願得早奏凱歌!我等終身皆賴丞相福廕。”操大喜,命左右行酒。飲至半夜,操酒酣,遙指南岸曰:“周瑜、魯肅,不識天時!今幸有投降之人,為彼心腹之患,此天助吾也。”荀攸曰:“丞相勿言,恐有泄漏。”操大笑曰:“座上諸公,與近侍左右,皆吾心腹之人也,言之何礙!”又指夏口曰:“劉備、諸葛亮,汝不料螻蟻之力,欲撼泰山,何其愚耶!”顧謂諸將曰:“吾今年五十四歲矣,如得江南,竊有所喜。昔日喬公與吾至契,吾知其二女皆有國色。後不料為孫策、周瑜所娶。吾今新構銅雀台於漳水之上,如得江南,當娶二喬,置之台上,以娛暮年,吾願足矣!”言罷大笑。唐人杜牧之有詩曰:“折戟沉沙鐵未消,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曹操正笑談間,忽聞鴉聲望南飛鳴而去。操問曰;“此鴉緣何夜鳴?”左右答曰:“鴉見月明,疑是天曉,故離樹而鳴也。”操又大笑。時操已醉,乃取槊立於船頭上,以酒奠於江中,滿飲三爵,橫槊謂諸將曰:“我持此槊,破黃巾、擒呂布、滅袁術、收袁紹,深入塞北,直抵遼東,縱橫天下:頗不負大丈夫之誌也。今對此景,甚有慷慨。吾當作歌,汝等和之。”歌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皎皎如月,何時可輟?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宴,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山不厭高,水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歌罷,眾和之,共皆歡笑。忽座間一人進曰:“大軍相當之際,將士用命之時,丞相何故出此不吉之言?”操視之,乃揚州刺史,沛國相人,姓劉,名馥,字元穎。馥起自合淝,創立州治,聚逃散之民,立學校,廣屯田,興治教,久事曹操,多立功績。當下操橫槊問曰:“吾言有何不吉?”馥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此不吉之言也。”操大怒曰:“汝安敢敗吾興!”手起一槊,刺死劉馥。眾皆驚駭。遂罷宴。次日,操酒醒,懊恨不已。馥子劉熙,告請父屍歸葬。操泣曰:“吾昨因醉誤傷汝父,悔之無及。可以三公厚禮葬之。”又撥軍士護送靈柩,即日回葬。

次日,水軍都督毛玠、於禁詣帳下,請曰:“大小船隻,俱已配搭連鎖停當。旌旗戰具,一一齊備。請丞相調遣,剋日進兵。”操至水軍中央大戰船上坐定,喚集諸將,各各聽令。水旱二軍,俱分五色旗號:水軍中央黃旗毛玠、於禁,前軍紅旗張郃,後軍皂旗呂虔,左軍青旗文聘,右軍白旗呂通;馬步前軍紅旗徐晃,後軍皂旗李典,左軍青旗樂進,右軍白旗夏侯淵。水陸路都接應使:夏侯惇、曹洪;護衛往來監戰使:許褚、張遼。其餘驍將,各依隊伍。令畢,水軍寨中發擂三通,各隊伍戰船,分門而出。是日西北風驟起,各船拽起風帆,衝波激浪,穩如平地。北軍在船上,踴躍施勇,刺槍使刀。前後左右各軍,旗幡不雜。又有小船五十餘隻,往來巡警催督。操立於將台之上,觀看調練,心中大喜,以為必勝之法;教且收住帆幔,各依次序回寨。

操升帳謂眾謀士曰:“若非天命助吾,安得鳳雛妙計?鐵索連舟,果然渡江如履平地。”程昱曰:“船皆連鎖,固是平穩;但彼若用火攻,難以迴避。不可不防。”操大笑曰:“程仲德雖有遠慮,卻還有見不到處。”荀攸曰:“仲德之言甚是。丞相何故笑之?”操曰:“凡用火攻,必藉風力。方今隆冬之際,但有西風北風,安有東風南風耶?吾居於西北之上,彼兵皆在南岸,彼若用火,是燒自己之兵也,吾何懼哉?若是十月小春之時,吾早已提備矣。”諸將皆拜伏曰:“丞相高見,眾人不及。”操顧諸將曰:“青、徐、燕、代之眾,不慣乘舟。今非此計,安能涉大江之險!”隻見班部中二將挺身出曰:“小將雖幽、燕之人,也能乘舟。今願借巡船二十隻,直至江口,奪旗鼓而還,以顯北軍亦能乘舟也。”操視之,乃袁紹手下舊將焦觸、張南也。操曰:“汝等皆生長北方,恐乘舟不便。江南之兵,往來水上,習練精熟,汝勿輕以性命為兒戲也。”焦觸、張南大叫曰:“如其不勝,甘受軍法!”操曰:“戰船儘已連鎖,惟有小舟。每舟可容二十人,隻恐未便接戰。”觸曰:“若用大船,何足為奇?乞付小舟二十餘隻,某與張南各引一半,隻今日直抵江南水寨,須要奪旗斬將而還。”操曰:“吾與汝二十隻船,差撥精銳軍五百人,皆長槍硬弩。到來日天明,將大寨船出到江麵上,遠為之勢。更差文聘亦領三十隻巡船接應汝回。”焦觸、張南欣喜而退。

次日,四更造飯,五更結束已定,早聽得水寨中擂鼓鳴金。船皆出寨,分佈水麵,長江一帶,青紅旗號交雜。焦觸、張南領哨船二十隻,穿寨而出,望江南進發。卻說南岸隔夜聽得鼓聲喧震,遙望曹操調練水軍,探事人報知周瑜。瑜往山頂觀之,操軍已收回。次日,忽又聞鼓聲震天,軍士急登高觀望,見有小船衝波而來,飛報中軍。周瑜問帳下:“誰敢先出?”韓當、周泰二人齊出曰:“某當權為先鋒破敵。”瑜喜,傳令各寨嚴加守禦,不可輕動。韓當、周泰各引哨船五隻,分左右而出。卻說焦觸、張南憑一勇之氣,飛棹小船而來。韓當獨披掩心,手執長槍,立於船頭。焦觸船先到,便命軍士亂箭望韓當船上射來。當用牌遮隔。焦觸撚長槍與韓當交鋒。當手起一槍,刺死焦觸。張南隨後大叫趕來。隔斜裡周泰船出。張南挺槍立於船頭,兩邊弓矢亂射。周泰一臂挽牌,一手提刀,兩船相離七八尺,泰即飛身一躍,直躍過張南船上,手起刀落,砍張南於水中,亂殺駕舟軍士。眾船飛棹急回。韓當、周泰催船追趕,到半江中,恰與文聘船相迎。兩邊便擺定船廝殺。卻說周瑜引眾將立於山頂,遙望江北水麵艨艟戰船,排合江上,旗幟號帶,皆有次序。回看文聘與韓當、周泰相持,韓當、周泰奮力攻擊,文聘抵敵不住,回船而走,韓、週二人,急催船追趕。周瑜恐二人深入重地,便將白旗招颭,令眾鳴金。二人乃揮棹而回。周瑜於山頂看隔江戰船,儘入水寨。瑜顧謂眾將曰:“江北戰船如蘆葦之密,操又多謀,當用何計以破之?”眾未及對,忽見曹軍寨中,被風吹折中央黃旗,飄入江中。瑜大笑曰:“此不祥之兆也!”正觀之際,忽狂風大作,江中波濤拍岸。一陣風過,颳起旗角於周瑜臉上拂過。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口吐鮮血。諸將急救起時,卻早不省人事。正是:一時忽笑又忽叫,難使南軍破北軍。畢竟周瑜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四十九回七星壇諸葛祭風三江口周瑜縱火

更新時間:200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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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數:5307

卻說周瑜立於山頂,觀望良久,忽然望後而倒,口吐鮮血,不省人事。左右救回帳中。諸將皆來動問,儘皆愕然相顧曰:“江北百萬之眾,虎踞鯨吞。不爭都督如此,倘曹兵一至,如之奈何?”慌忙差人申報吳侯,一麵求醫調治。

卻說魯肅見周瑜臥病,心中憂悶,來見孔明,言周瑜卒病之事。孔明曰:“公以為何如?”肅曰:“此乃曹操之福,江東之禍也。”孔明笑曰:“公瑾之病,亮亦能醫。”肅曰:“誠如此,則國家萬幸!”即請孔明同去看病。肅先入見周瑜。瑜以被矇頭而臥。肅曰:“都督病勢若何?”周瑜曰:“心腹攪痛,時複昏迷。”肅曰:“曾服何藥餌?”瑜曰:“心中嘔逆,藥不能下。”肅曰:“適來去望孔明,言能醫都督之病。現在帳外,煩來醫治,何如?”瑜命請入,教左右扶起,坐於床上。孔明曰:“連日不晤君顏,何期貴體不安!”瑜曰:“人有旦夕禍福,豈能自保?”孔明笑曰:“天有不測風雲,人又豈能料乎?”瑜聞失色,乃作□□之聲。孔明曰:“都督心中似覺煩積否?”瑜曰:“然,”孔明曰:“必須用涼藥以解之。”瑜曰:“已服涼藥,全然無效。”孔明曰:“須先理其氣;氣若順,則呼吸之間,自然痊可。”瑜料孔明必知其意,乃以言挑之曰:“欲得順氣,當服何藥?”孔明笑曰:“亮有一方,便教都督氣順。”瑜曰:“願先生賜教。”孔明索紙筆,屏退左右,密書十六字曰:“欲破曹公,宜用火攻;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寫畢,遞與周瑜曰:“此都督病源也。”瑜見了大驚,暗思:“孔明真神人也!早已知我心事!隻索以實情告之。”乃笑曰:“先生已知我病源,將用何藥治之?事在危急,望即賜教。”孔明曰:“亮雖不才,曾遇異人,傳授奇門遁甲天書,可以呼風喚雨。都督若要東南風時,可於南屏山建一台,名曰七星壇:高九尺,作三層,用一百二十人,手執旗幡圍繞。亮於台上作法,借三日三夜東南大風,助都督用兵,何如?”瑜曰:“休道三日三夜,隻一夜大風,大事可成矣。隻是事在目前,不可遲緩。”孔明曰:“十一月二十日甲子祭風,至二十二日丙寅風息,如何?”瑜聞言大喜,矍然而起。便傳令差五百精壯軍士,往南屏山築壇;撥一百二十人,執旗守壇,聽候使令。

孔明辭彆出帳,與魯肅上馬,來南屏山相度地勢,令軍士取東南方赤土築壇。方圓二十四丈,每一層高三尺,共是九尺。下一層插二十八宿旗:東方七麵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蒼龍之形;北方七麵皂旗,按鬥、牛、女、虛、危、室、壁,作玄武之勢;西方七麵白旗,按奎、婁、胃、昴、畢、觜、參,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麵紅旗,按井、鬼、柳、星、張、翼、軫,成朱雀之狀。第二層周圍黃旗六十四麵,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上一層用四人,各人戴束髮冠,穿皂羅袍,鳳衣博帶,朱履方裾。前左立一人,手執長竿,竿尖上用雞羽為葆。以招風信;前右立一人,手執長竿,竿上係七星號帶,以表風色;後左立一人,捧寶劍;後右立一人,捧香爐。壇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寶蓋、大戟、長戈、黃鉞、白旄、朱幡、皂纛,環繞四麵。

孔明於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沐浴齋戒,身披道衣,跣足散發,來到壇前。分付魯肅曰:“子敬自往軍中相助公瑾調兵。倘亮所祈無應,不可有怪。”魯肅彆去。孔明囑付守壇將士:“不許擅離方位。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失口亂言。不許失驚打怪。如違令者斬!”眾皆領命。孔明緩步登壇,觀瞻方位已定,焚香於爐,注水於盂,仰天暗祝。下壇入帳中少歇,令軍士更替吃飯。孔明一日上壇三次,下壇三次。卻並不見有東南風。且說周瑜請程普、魯肅一班軍官,在帳中伺候,隻等東南風起,便調兵出;一麵關報孫權接應。黃蓋已自準備火船二十隻,船頭密佈大釘;船內裝載蘆葦乾柴,灌以魚油,上鋪硫黃、焰硝引火之物,各用青布油單遮蓋;船頭上插青龍牙旗,船尾各係走舸:在帳下聽候,隻等周瑜號令。甘寧、闞澤窩盤蔡和、蔡中在水寨中,每日飲酒,不放一卒登岸;周圍儘是東吳軍馬,把得水泄不通:隻等帳上號令下來。周瑜正在帳中坐議,探子來報:“吳侯船隻離寨八十五裡停泊,隻等都督好音。”瑜即差魯肅遍告各部下官兵將士:“俱各收拾船隻、軍器、帆櫓等物。號令一出,時刻休違。倘有違誤,即按軍法。”眾兵將得令,一個個磨拳擦掌,準備廝殺。

是日,看看近夜,天色清明,微風不動。瑜謂魯肅曰:“孔明之言謬矣。隆冬之時,怎得東南風乎?”肅曰:“吾料孔明必不謬談。”將近三更時分,忽聽風聲響,旗幡轉動。瑜出帳看時,旗腳竟飄西北。霎時間東南風大起,瑜駭然曰:“此人有奪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測之術!若留此人,乃東吳禍根也。及早殺卻,免生他日之憂。”急喚帳前護軍校尉丁奉、徐盛二將:“各帶一百人。徐盛從江內去,丁奉從旱路去,都到南屏山七星壇前,休問長短,拿住諸葛亮便行斬首,將首級來請功。”二將領命。徐盛下船,一百刀斧手盪開棹槳;丁奉上馬,一百弓弩手各跨征駒:往南屏山來。於路正迎著東南風起。後人有詩曰:“七星壇上臥龍登,一夜東風江水騰。不是孔明施妙計,周郎安得逞才能?”

丁奉馬軍先到,見壇上執旗將士,當風而立。丁奉下馬提劍上壇,不見孔明,慌問守壇將士。答曰:“恰纔下壇去了。”丁奉忙下壇尋時,徐盛船已到。二人聚於江邊。小卒報曰:“昨晚一隻快船停在前麵灘口。適間卻見孔明披髮下船,那船望上水去了。”丁奉、徐盛便分水陸兩路追襲。徐盛教拽起滿帆,搶風而使。遙望前船不遠,徐盛在船頭上高聲大叫:“軍師休去!都督有請!”隻見孔明立於船尾大笑曰:“上覆都督:好好用兵;諸葛亮暫回夏口,異日再容相見。”徐盛曰:“請暫少住,有緊話說。”孔明曰:“吾已料定都督不能容我,必來加害,預先教趙子龍來相接。將軍不必追趕。”徐盛見前船無篷,隻顧趕來。看看至近,趙雲拈弓搭箭,立於船尾大叫曰:“吾乃常山趙子龍也!奉令特來接軍師。你如何來追趕?本待一箭射死你來,顯得兩家失了和氣。——教你知我手段!”言訖,箭到處,射斷徐盛船上篷索。那篷墮落下水,其船便橫。趙雲卻教自己船上拽起滿帆,乘順風而去。其船如飛,追之不及。岸上丁奉喚徐盛船近岸,言曰:“諸葛亮神機妙算,人不可及。更兼趙雲有萬夫不當之勇,汝知他當陽長阪時否?吾等隻索回報便了。”於是二人回見周瑜,言孔明預先約趙雲迎接去了。周瑜大驚曰:“此人如此多謀,使我曉夜不安矣!”魯肅曰:“且待破曹之後,卻再圖之。”

瑜從其言,喚集諸將聽令。先教甘寧:“帶了蔡中並降卒沿南岸而走,隻打北軍旗號,直取烏林地麵,正當曹操屯糧之所,深入軍中,舉火為號。隻留下蔡和一人在帳下,我有用處。”第二喚太史慈分付:“你可領三千兵,直奔黃州地界,斷曹操合淝接應之兵,就逼曹兵,放火為號;隻看紅旗,便是吳侯接應兵到。”這兩隊兵最遠,先發。第三喚呂蒙領三千兵去烏林接應甘寧,焚燒曹操寨柵,第四喚淩統領三千兵,直截彝陵界首,隻看烏林火起,以兵應之。第五喚董襲領三千兵,直取漢陽,從漢川殺奔曹操案中。看白旗接應。第六喚潘璋領三千兵,儘打白旗,往漢陽接應董襲。六隊船隻各自分路去了。卻令黃蓋安排火船,使小卒馳書約曹操,今夜來降。一麵撥戰船四隻,隨於黃蓋船後接應。第一隊領兵軍官韓當,第二隊領兵軍官周泰,第三隊領兵軍官蔣欽,第四隊領兵軍官陳武:四隊各引戰船三百隻,前麵各擺列火船二十隻。周瑜自與程普在大艨艟上督戰,徐盛、丁奉為左右護衛,隻留魯肅共闞澤及眾謀士守寨。程普見周瑜調軍有法,甚相敬服。卻說孫權差使命持兵符至,說已差陸遜為先鋒,直抵蘄、黃地麵進兵,吳侯自為後應。瑜又差人西山放火炮,南屏山舉號旗。各各準備停當,隻等黃昏舉動。

話分兩頭。且說劉玄德在夏口專候孔明回來,忽見一隊船到,乃是公子劉琦自來探聽訊息。玄德請上敵樓坐定,說:“東南風起多時,子龍去接孔明,至今不見到,吾心甚憂。”小校遙指樊口港上:“一帆風送扁舟來到,必軍師也。”玄德與劉琦下樓迎接。須臾船到,孔明、子龍登岸。玄德大喜。問候畢,孔明曰:“且無暇告訴彆事。前者所約軍馬戰船,皆已辦否?”玄德曰:“收拾久矣,隻候軍師調用。”

孔明便與玄德、劉琦升帳坐定,謂趙雲曰:“子龍可帶三千軍馬,渡江徑取烏林小路,揀樹木蘆葦密處埋伏。今夜四更已後,曹操必然從那條路奔走。等他軍馬過,就半中間放起火來。雖然不殺他儘絕,也殺一半。”雲曰:“烏林有兩條路:一條通南郡,一條取荊州。不知向那條路來?”孔明曰:“南郡勢迫,曹操不敢往;必來荊州,然後大軍投許昌而去。”雲領計去了。又喚張飛曰:“翼德可領三千兵渡江,截斷彝陵這條路,去葫蘆穀口埋伏。曹操不敢走南彝陵,必望北彝陵去。來日雨過,必然來埋鍋造飯。隻看煙起,便就山邊放起火來。雖然不捉得曹操,翼德這場功料也不小。”飛領計去了。又喚糜竺、糜芳、劉封三人各駕船隻,繞江剿擒敗軍,奪取器械。三人領計去了。孔明起身,謂公子劉琦曰:“武昌一望之地。最為緊要。公子便請回,率領所部之兵,陳於岸口。操一敗必有逃來者,就而擒之,卻不可輕離城郭。”劉琦便辭玄德、孔明去了。孔明謂玄德曰:“主公可於樊口屯兵,憑高而望,坐看今夜周郎成大功也。”

時雲長在側,孔明全然不睬。雲長忍耐不住,乃高聲曰:“關某自隨兄長征戰,許多年來,未嘗落後。今日逢大敵,軍師卻不委用,此是何意?”孔明笑曰:“雲長勿怪!某本欲煩足下把一個最緊要的隘口,怎奈有些違礙,不敢教去。”雲長曰:“有何違礙?願即見諭。”孔明曰:“昔日曹操待足下甚厚,足下當有以報之。今日操兵敗,必走華容道;若令足下去時,必然放他過去。因此不敢教去。”雲長曰:“軍師好心多!當日曹操果是重待某,某已斬顏良,誅文醜,解白馬之圍,報過他了。今日撞見,豈肯放過!”孔明曰:“倘若放了時,卻如何?”雲長曰:“願依軍法!”孔明曰:“如此,立下文書。”雲長便與了軍令狀。”雲長曰:“若曹操不從那條路上來,如何?”孔明曰:“我亦與你軍令狀。雲長大喜。孔明曰:“雲長可於華容小路高山之處,堆積柴草,放起一把火煙,引曹操來。”雲長曰:“曹操望見煙,知有埋伏,如何肯來?”孔明笑曰:“豈不聞兵法虛虛實實之論?操雖能用兵,隻此可以瞞過他也。他見煙起,將謂虛張聲勢,必然投這條路來。將軍休得容情。”雲長領了將令,引關平、周倉並五百校刀手,投華容道埋伏去了。玄德曰:“吾弟義氣深重,若曹操果然投華容道去時,隻恐端的放了。”孔明曰:“亮夜觀乾象,操賊未合身亡。留這人情,教雲長做了,亦是美事。”玄德曰:“先生神算,世所罕及!”孔明遂與玄德往樊口,看周瑜用兵,留孫乾、簡雍守城。卻說曹操在大寨中,與眾將商議,隻等黃蓋訊息。當日東南風起甚緊。程昱入告曹操曰:“今日東南風起,宜預提防。”操笑曰:“冬至一陽生,來複之時,安得無東南風?何足為怪!”軍士忽報江東一隻小船來到,說有黃蓋密書。操急喚入。其人呈上書。書中訴說:“周瑜關防得緊,因此無計脫身。今有鄱陽湖新運到糧,周瑜差蓋巡哨,已有方便。好歹殺江東名將,獻首來降。隻在今晚二更,船上插青龍牙旗者,即糧船也。”操大喜,遂與眾將來水寨中大船上,觀望黃蓋船到。

且說江東,天色向晚,周瑜喚出蔡和,令軍士縛倒。和叫:“無罪!”瑜曰:“汝是何等人,敢來詐降!吾今缺少福物祭旗,願借你首級。”和抵賴不過,大叫曰:“汝家闞澤、甘寧亦曾與謀!”瑜曰:“此乃吾之所使也。”蔡和悔之無及。瑜令捉至江邊皂纛旗下,奠酒燒紙,一刀斬了蔡和,用血祭旗畢,便令開船。黃蓋在第三隻火船上,獨披掩心,手提利刃,旗上大書“先鋒黃蓋”。蓋乘一天順風,望赤壁進發。是時東風大作,波浪洶湧。操在中軍遙望隔江,看看月上,照耀江水,如萬道金蛇,翻波戲浪。操迎風大笑,自以為得誌。忽一軍指說:“江南隱隱一簇帆幔,使風而來。”操憑高望之。報稱:“皆插青龍牙旗。內中有大旗,上書先鋒黃蓋名字。”操笑曰:“公覆來降,此天助我也!”來船漸近。程昱觀望良久,謂操曰:“來船必詐。且休教近寨。”操曰:“何以知之!”程昱曰:“糧在船中,船必穩重;今觀來船,輕而且浮。更兼今夜東南風甚緊,倘有詐謀,何以當之?”操省悟,便問:“誰去止之?”文聘曰:“某在水上頗熟,願請一往。”言畢,跳下小船,用手一指,十數隻巡船,隨文聘船出。聘立於船頭,大叫:“丞相鈞旨:南船且休近寨,就江心拋住。”眾軍齊喝:“快下了篷!”言未絕,弓弦響處,文聘被箭射中左臂,倒在船中。船上大亂,各自奔回。南船距操寨止隔二裡水麵。黃蓋用刀一招,前船一齊發火。火趁風威,風助火勢,船如箭發,煙焰漲天。二十隻火船,撞入水寨,曹寨中船隻一時儘著;又被鐵環鎖住,無處逃避。隔江炮響,四下火船齊到,但見三江麵上,火逐風飛,一派通紅,漫天徹地。

曹操回觀岸上營寨,幾處煙火。黃蓋跳在小船上,背後數人駕舟,冒煙突火,來尋曹操。操見勢急,方欲跳上岸,忽張遼駕一小腳船,扶操下得船時,那隻大船,已自著了。張遼與十數人保護曹操,飛奔岸口。黃蓋望見穿絳紅袍者下船,料是曹操,乃催船速進,手提利刃,高聲大叫:“曹賊休走!黃蓋在此!”操叫苦連聲。張遼拈弓搭箭,覷著黃蓋較近,一箭射去。此時風聲正大,黃蓋在火光中,那裡聽得弓弦響?”正中肩窩,翻身落水。正是:火厄盛時遭水厄,棒瘡愈後患金瘡。未知黃蓋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五十回諸葛亮智算華容關雲長義釋曹操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6

本章字數:3925

卻說當夜張遼一箭射黃蓋下水,救得曹操登岸,尋著馬匹走時,軍已大亂。韓當冒煙突火來攻水寨,忽聽得士卒報道:“後梢舵上一人,高叫將軍表字。”韓當細聽,但聞高叫“義公救我?”當曰:“此黃公覆也!”急教救起。見黃蓋負箭著傷,咬出箭桿,箭頭陷在肉內。韓當急為脫去濕衣,用刀剜出箭頭,扯旗束之,脫自己戰袍與黃蓋穿了,先令彆船送回大寨醫治。原來黃蓋深知水性,故大寒之時,和甲墮江,也逃得性命。卻說當日滿江火滾,喊聲震地。左邊是韓當、蔣欽兩軍從赤壁西邊殺來;右邊是周泰、陳武兩軍從赤壁東邊殺來;正中是周瑜、程普、徐盛、丁奉大隊船隻都到。火須兵應,兵仗火威。此正是:三江水戰,赤壁鏖兵。曹軍著槍中箭、火焚水溺者,不計其數。後人有詩曰:“魏吳爭鬥決雌雄,赤壁樓船一掃空。烈火初張照雲海,周郎曾此破曹公。”又有一絕雲:“山高月小水茫茫,追歎前朝割據忙。南士無心迎魏武,東風有意便周郎。”不說江中鏖兵。且說甘寧令蔡中引入曹寨深處,寧將蔡中一刀砍於馬下,就草上放起火來。呂蒙遙望中軍火起,也放十數處火,接應甘寧。潘璋、董襲分頭放火呐喊,四下裡鼓聲大震。曹操與張遼引百餘騎,在火林內走,看前麵無一處不著。正走之間,毛玠救得文聘,引十數騎到。操令軍尋路。張遼指道:“隻有烏林地麵,空闊可走。”操徑奔烏林。正走間,背後一軍趕到,大叫:“曹賊休走!”火光中現出呂蒙旗號。操催軍馬向前,留張遼斷後,抵敵呂蒙。卻見前麵火把又起,從山穀中擁出一軍,大叫:“淩統在此!”曹操肝膽皆裂。忽刺斜裡一彪軍到,大叫:“丞相休慌!徐晃在此!”彼此混戰一場,奪路望北而走。忽見一隊軍馬,屯在山坡前。徐晃出問,乃是袁紹手下降將馬延、張顗,有三千北地軍馬,列寨在彼;當夜見滿天火起,未敢轉動,恰好接著曹操。操教二將引一千軍馬開路,其餘留著護身。操得這枝生力軍馬,心中稍安。馬延、張顗二將飛騎前行。不到十裡,喊聲起處,一彪軍出。為首一將,大呼曰:“吾乃東吳甘興霸也!”馬延正欲交鋒,早被甘寧一刀斬於馬下;張顗挺槍來迎,寧大喝一聲,顗措手不及,被寧手起一刀,翻身落馬。後軍飛報曹操。操此時指望合淝有兵救應;不想孫權在合淝路口,望見江中火光,知是我軍得勝,便教陸遜舉火為號,太史慈見了,與陸遜合兵一處,衝殺將來。操隻得望彝陵而走。路上撞見張郃,操令斷後。縱馬加鞭,走至五更,回望火光漸遠,操心方定,問曰:“此是何處?”左右曰:“此是烏林之西,宜都之北。”操見樹木叢雜,山川險峻,乃於馬上仰麵大笑不止。諸將問曰:“丞相何故大笑?”操曰:“吾不笑彆人,單笑周瑜無謀,諸葛亮少智。若是吾用兵之時,預先在這裡伏下一軍,如之奈何?”說猶未了,兩邊鼓聲震響,火光竟天而起,驚得曹操幾乎墜馬。刺斜裡一彪軍殺出,大叫:“我趙子龍奉軍師將令,在此等候多時了!”操教徐晃、張郃雙敵趙雲,自己冒煙突火而去。子龍不來追趕,隻顧搶奪旗幟。曹操得脫。

天色微明,黑雲罩地,東南風尚不息。忽然大雨傾盆,濕透衣甲。操與軍士冒雨而行,諸軍皆有饑色。操令軍士往村落中劫掠糧食,尋覓火種。方欲造飯,後麵一軍趕到。操心甚慌。原來卻是李典、許褚保護著眾謀士來到,操大喜,令軍馬且行,問:“前麵是那裡地麵?”人報:“一邊是南彝陵大路,一邊是北彝陵山路。”操問:“那裡投南郡江陵去近?”軍士稟曰:“取南彝陵過葫蘆口去最便。”操教走南彝陵。行至葫蘆口,軍皆饑餒,行走不上,馬亦睏乏,多有倒於路者。操教前麵暫歇。馬上有帶得鑼鍋的,也有村中掠得糧米的,便就山邊揀乾處埋鍋造飯,割馬肉燒吃。儘皆脫去濕衣,於風頭吹曬;馬皆摘鞍野放,咽咬草根。操坐於疏林之下,仰麵大笑。眾官問曰:“適來丞相笑周瑜、諸葛亮,引惹出趙子龍來,又折了許多人馬。如今為何又笑?”操曰:“吾笑諸葛亮、周瑜畢竟智謀不足。若是我用兵時,就這個去處,也埋伏一彪軍馬,以逸待勞;我等縱然脫得性命,也不免重傷矣。彼見不到此,我是以笑之。”正說間,前軍後軍一齊發喊、操大驚,棄甲上馬。眾軍多有不及收馬者。早見四下火煙布合,山口一軍擺開,為首乃燕人張翼德,橫矛立馬,大叫:“操賊走那裡去!”諸軍眾將見了張飛,儘皆膽寒。許褚騎無鞍馬來戰張飛。張遼、徐晃二將,縱馬也來夾攻。兩邊軍馬混戰做一團。操先撥馬走脫,諸將各自脫身。張飛從後趕來。操迤邐奔逃,追兵漸遠,回顧眾將多已帶傷。

正行時,軍士稟曰:“前麵有兩條路,請問丞相從那條路去?”操問:“那條路近?”軍士曰:“大路稍平,卻遠五十餘裡。小路投華容道,卻近五十餘裡;隻是地窄路險,坑坎難行。”操令人上山觀望,回報:“小路山邊有數處煙起;大路並無動靜。”操教前軍便走華容道小路。諸將曰:“烽煙起處,必有軍馬,何故反走這條路?”操曰:“豈不聞兵書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諸葛亮多謀,故使人於山僻燒煙,使我軍不敢從這條山路走,他卻伏兵於大路等著。吾料已定,偏不教中他計!”諸將皆曰:“丞相妙算,人不可及。”遂勒兵走華容道。此時人皆饑倒,馬儘睏乏。焦頭爛額者扶策而行,中箭著槍者勉強而走。衣甲濕透,個個不全;軍器旗幡,紛紛不整: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趕得慌,隻騎得禿馬,鞍轡衣服,儘皆拋棄。正值隆冬嚴寒之時,其苦何可勝言。

操見前軍停馬不進,問是何故。回報曰:“前麵山僻路小,因早晨下雨,坑塹內積水不流,泥陷馬蹄,不能前進。”操大怒,叱曰:“軍旅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傳下號令,教老弱中傷軍士在後慢行,強壯者擔土束柴,搬草運蘆,填塞道路。務要即時行動,如違令者斬。眾軍隻得都下馬,就路旁砍伐竹木,填塞山路。操恐後軍來趕,令張遼、許褚、徐晃引百騎執刀在手,但遲慢者便斬之。此時軍已餓乏,眾皆倒地,操喝令人馬踐踏而行,死者不可勝數。號哭之聲,於路不絕。操怒曰:“生死有命,何哭之有!如再哭者立斬!”三停人馬:一停落後,一停填了溝壑,一停跟隨曹操。過了險峻,路稍平坦。操回顧止有三百餘騎隨後,並無衣甲袍鎧整齊者。操催速行。眾將曰:“馬儘乏矣,隻好少歇。”操曰:“趕到荊州將息未遲。”又行不到數裡,操在馬上揚鞭大笑。眾將問:“丞相何又大笑?”操曰:“人皆言周瑜、諸葛亮足智多謀,以吾觀之,到底是無能之輩。若使此處伏一旅之師,吾等皆束手受縛矣。”

言未畢,一聲炮響,兩邊五百校刀手擺開,為首大將關雲長,提青龍刀,跨赤兔馬,截住去路。操軍見了,亡魂喪膽,麵麵相覷。操曰:“既到此處,隻得決一死戰!”眾將曰:“人縱然不怯,馬力已乏,安能複戰?”程昱曰:“某素知雲長傲上而不忍下,欺強而不淩弱;恩怨分明,信義素著。丞相舊日有恩於彼,今隻親自告之,可脫此難。”操從其說,即縱馬向前,欠身謂雲長曰:“將軍彆來無恙!”雲長亦欠身答曰:“關某奉軍師將令,等候丞相多時。”操曰:“曹操兵敗勢危,到此無路,望將軍以昔日之情為重。”雲長曰:“昔日關某雖蒙丞相厚恩,然已斬顏良,誅文醜,解白馬之圍,以奉報矣。今日之事,豈敢以私廢公?”操曰:“五關斬將之時,還能記否?大丈夫以信義為重。將軍深明《春秋》,豈不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雲長是個義重如山之人,想起當日曹操許多恩義,與後來五關斬將之事,如何不動心?又見曹軍惶惶,皆欲垂淚,一發心中不忍。於是把馬頭勒回,謂眾軍曰:“四散擺開。”這個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操見雲長回馬,便和眾將一齊衝將過去。雲長回身時,曹操已與眾將過去了。雲長大喝一聲,眾軍皆下馬,哭拜於地。雲長愈加不忍。正猶豫間,張遼縱馬而至。雲長見了,又動故舊之情,長歎一聲,並皆放去。後人有詩曰:“曹瞞兵敗走華容,正與關公狹路逢。隻為當初恩義重,放開金鎖走蛟龍。”

曹操既脫華容之難。行至穀口,回顧所隨軍兵,止有二十七騎。比及天晚,已近南郡,火把齊明,一簇人馬攔路。操大驚曰:“吾命休矣!”隻見一群哨馬衝到,方認得是曹仁軍馬。操才心安。曹仁接著,言:“雖知兵敗,不敢遠離,隻得在附近迎接。”操曰:“幾與汝不相見也!”於是引眾入南郡安歇。隨後張遼也到,說雲長之德。操點將校,中傷者極多,操皆令將息。曹仁置酒與操解悶。眾謀士俱在座。操忽仰天大慟。眾謀士曰:“丞相於虎窟中逃難之時,全無懼怯;今到城中,人已得食,馬已得料,正須整頓軍馬複仇,何反痛哭?”操曰:“吾哭郭奉孝耳!若奉孝在,決不使吾有此大失也!”遂捶胸大哭曰:“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眾謀士皆默然自慚。次日,操喚曹仁曰:“吾今暫回許都,收拾軍馬,必來報仇。汝可保全南郡。吾有一計,密留在此,非急休開,急則開之。依計而行,使東吳不敢正視南郡。”仁曰:“合淝、襄陽,誰可保守?”操曰:“荊州托汝管領;襄陽吾已撥夏侯惇守把;合淝最為緊要之地,吾令張遼為主將,樂進、李典為副將,保守此地。但有緩急,飛報將來。”操分撥已定,遂上馬引眾奔回許昌。荊州原降文武各官,依舊帶回許昌調用。曹仁自遣曹洪據守彝陵、南郡,以防周瑜。

卻說關雲長放了曹操,引軍自回。此時諸路軍馬,皆得馬匹、器械、錢糧,已回夏口;獨雲長不獲一人一騎,空身回見玄德。孔明正與玄德作賀,忽報雲長至。孔明忙離坐席,執杯相迎曰:“且喜將軍立此蓋世之功,與普天下除大害。合宜遠接慶賀!”雲長默然。孔明曰:“將軍莫非因吾等不曾遠接,故爾不樂?”回顧左右曰:“汝等緣何不先報?”雲長曰:“關某特來請死。”孔明曰:“莫非曹操不曾投華容道上來?”雲長曰:“是從那裡來。關某無能,因此被他走脫。”孔明曰:“拿得甚將士來?”雲長曰:“皆不曾拿。”孔明曰:“此是雲長想曹操昔日之恩,故意放了。但既有軍令狀在此,不得不按軍法。”遂叱武士推出斬之。正是:拚將一死酬知己,致令千秋仰義名。未知雲長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五十一回曹仁大戰東吳兵孔明一氣周公瑾

更新時間:200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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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數:4446

卻說孔明欲斬雲長,玄德曰:“昔吾三人結義時,誓同生死。今雲長雖犯法,不忍違卻前盟。望權記過,容將功贖罪。”孔明方纔饒了。且說周瑜收軍點將,各各敘功,申報吳侯。所得降卒,儘行發付渡江,大犒三軍,遂進兵攻取南郡。前隊臨江下寨,前後分五營。周瑜居中。瑜正與眾商議征進之策,忽報:“劉玄德使孫乾來與都督作賀。”瑜命請入。乾施禮畢,言:“主公特命乾拜謝都督大德,有薄禮上獻。”瑜問曰:“玄德在何處?”乾答曰:“現移兵屯油江口。”瑜驚曰:“孔明亦在油江否?”乾曰;“孔明與主公同在油江。”瑜曰:“足下先回,某親來相謝也。”瑜收了禮物,發付孫乾先回。肅曰:“卻纔都督為何失驚?”瑜曰:“劉備屯兵油江,必有取南郡之意。我等費了許多軍馬,用了許多錢糧,目下南郡反手可得;彼等心懷不仁,要就現成,須放著周瑜不死!”肅曰:“當用何策退之?”瑜曰:“吾自去和他說話。好便好;不好時,不等他取南郡,先結果了劉備!”肅曰:“某願同往。”於是瑜與魯肅引三千輕騎,徑投油江口來。先說孫乾回見玄德,言周瑜將親來相謝。玄德乃問孔明曰:“來意若何?”孔明笑曰:“那裡為這些薄禮肯來相謝。止為南郡而來。”玄德曰:“他若提兵來,何以待之?”孔明曰:“他來便可如此如此應答。”遂於油江口擺開戰船,岸上列著軍馬。人報:“周瑜、魯肅引兵到來。”孔明使趙雲領數騎來接。瑜見軍勢雄壯,心甚不安。行至營門外,玄德、孔明迎入帳中。各敘禮畢,設宴相待。玄德舉酒致謝鏖兵之事。酒至數巡,瑜曰:“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玄德曰:“聞都督欲取南郡,故來相助。若都督不取,備必取之”。瑜笑曰:“吾東吳久欲吞併漢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玄德曰:“勝負不可預定。曹操臨歸,令曹仁守南郡等處,必有奇計;更兼曹仁勇不可當:但恐都督不能取耳。”瑜曰:“吾若取不得,那時任從公取。”玄德曰:“子敬、孔明在此為證,都督休悔。”魯肅躊躇未對。瑜曰:“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曰:“都督此言,甚是公論。先讓東吳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可!”瑜與肅辭彆玄德、孔明,上馬而去。玄德問孔明曰:“卻纔先生教備如此回答,雖一時說了,展轉尋思,於理未然。我今孤窮一身,無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權且容身;若先教周瑜取了,城池已屬東吳矣,卻如何得住?”孔明大笑曰:“當初亮勸主公取荊州,主公不聽,今日卻想耶?”玄德曰:“前為景升之地,故不忍取;今為曹操之地,理合取之。”孔明曰:“不須主公憂慮。儘著周瑜去廝殺,早晚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玄德曰:“計將安出?”孔明曰:“隻須如此如此。”玄德大喜,隻在江口屯紮,按兵不動。卻說周瑜、魯肅回寨。肅曰:“都督如何亦許玄德取南郡?”瑜曰:“吾彈指可得南郡,落得虛做人情。”隨問帳下將士:“誰敢先取南郡?”一人應聲而出,乃蔣欽也。瑜曰:“汝為先鋒,徐盛、丁奉為副將,撥五千精銳軍馬,先渡江。吾隨後引兵接應。”且說曹仁在南郡,分付曹洪守彝陵,以為掎角之勢。人報:“吳兵已渡漢江。”仁曰:“堅守勿戰為上。”驍將牛金奮然進曰:“兵臨城下而不出戰,是怯也。況吾兵新敗,正當重振銳氣。某願借精兵五百,決一死戰。”仁從之,令牛金引五百軍出戰。丁奉縱馬來迎。約戰四五合,奉詐敗,牛金引軍追趕入陣。奉指揮眾軍一裹圍牛金於陣中。金左右衝突,不能得出。曹仁在城上望見牛金困在垓心,遂披甲上馬,引麾下壯士數百騎出城,奮力揮刀,殺入吳陣。徐盛迎戰,不能抵擋。曹仁殺到垓心,救出牛金。回顧尚有數十騎在陣,不能得出,遂複翻身殺入,救出重圍。正遇蔣欽攔路,曹仁與牛金奮力衝散。仁弟曹純,亦引兵接應,混殺一陣。吳軍敗走,曹仁得勝而回。蔣欽兵敗,回見周瑜,瑜怒欲斬之,眾將告免。瑜即點兵,要親與曹仁決戰。甘寧曰:“都督未可造次。今曹仁令曹洪據守彝陵,為掎角之勢;某願以精兵三千,徑取彝陵,都督然後可取南郡。”瑜服其論,先教甘寧領三千兵攻打彝陵,早有細作報知曹仁,仁與陳矯商議。矯曰:“彝陵有失,南郡亦不可守矣。宜速救之。”仁遂令曹純與牛金暗地引兵救曹洪。曹純先使人報知曹洪,令洪出城誘敵。甘寧引兵至彝陵,洪出與甘寧交鋒。戰有二十餘合,洪敗走。寧奪了彝陵。至黃昏時,曹純、牛金兵到,兩下相合,圍了彝陵。探馬飛報周瑜,說甘寧困於彝陵城中,瑜大驚。程普曰:“可急分兵救之。”瑜曰:“此地正當衝要之處,若分兵去救,倘曹仁引兵來襲,奈何?”呂蒙曰:“甘興霸乃江東大將,豈可不救?”瑜曰:“吾欲自往救之;但留何人在此,代當吾任?”蒙曰:“留淩公績當之。蒙為前驅,都督斷後;不須十日,必奏凱歌。”瑜曰:“未知淩公績肯暫代吾任否?”淩統曰:“若十日為期,可當之;十日之外,不勝其任矣。”瑜大喜,遂留兵萬餘,付與淩統;即日起大兵投彝陵來。蒙謂瑜曰:“彝陵南僻小路,取南郡極便。可差五百軍去砍倒樹木,以斷其路。彼軍若敗,必走此路;馬不能行,必棄馬而走,吾可得其馬也。”瑜從之,差軍去訖。

大兵將至彝陵,瑜問:“誰可突圍而入,以救甘寧?”周泰願往,即時綽刀縱馬,直殺入曹軍之中,徑到城下。甘寧望見周泰至,自出城迎之。泰言:“都督自提兵至。”寧傳令教軍士嚴裝飽食,準備內應。卻說曹洪、曹純、牛金聞周瑜兵將至,先使人往南郡報知曹仁,一麵分兵拒敵。及吳兵至,曹兵迎之。比及交鋒,甘寧、周泰分兩路殺出,曹兵大亂,吳兵四下掩殺。曹洪、曹純、牛金果然投小路而走;卻被亂柴塞道,馬不能行,儘皆棄馬而走。吳兵得馬五百餘匹。周瑜驅兵星夜趕到南郡,正遇曹仁軍來救彝陵。兩軍接著,混戰一場。天色已晚,各自收兵。

曹仁回城中,與眾商議。曹洪曰:“目今失了彝陵,勢已危急,何不拆丞相遺計觀之,以解此危?”曹仁曰:“汝言正合吾意。”遂拆書觀之,大喜,便傳令教五更造飯;平明,大小軍馬,儘皆棄城;城上遍插旌旗,虛張聲勢。軍分三門而出。卻說周瑜救出甘寧,陳兵於南郡城處。見曹兵分三門而出,瑜上將台觀看。隻見女牆邊虛搠旌旗,無人守護;又見軍士腰下各束縛包裹。瑜暗忖曹仁必先準備走路,遂下將台號令,分佈兩軍為左右翼;如前軍得勝,隻顧向前追趕,直待鳴金,方許退步。命程普督後軍,瑜親自引軍取城。對陣鼓聲響處,曹洪出馬搦戰,瑜自至門旗下,使韓當出馬,與曹洪交鋒;戰到三十餘合,洪敗走。曹仁自出接戰,周泰縱馬相迎;鬥十餘合,仁敗走。陣勢錯亂。周瑜麾兩翼軍殺出,曹軍大敗。瑜自引軍馬追至南郡城下,曹軍皆不入城,望西北麵走。韓當、周泰引前部儘力追趕。瑜見城門大開,城上又無人,遂令眾軍搶城。數十騎當先而入。瑜在背後縱馬加鞭,直入甕城。陳矯在敵樓上,望見周瑜親自入城來,暗暗喝采道:“丞相妙策如神!”一聲梆子響,兩邊弓弩齊發,勢如驟雨。爭先入城的,都顛入陷坑內。周瑜急勒馬回時,被一弩箭,正射中左助,翻身落馬。牛金從城中殺出,來捉周瑜;徐盛、丁奉二人捨命救去。城中曹兵突出,吳兵自相踐踏,落塹坑者無數。程普急收軍時,曹仁、曹洪分兵兩路殺回。吳兵大敗。幸得淩統引一軍從刺斜裡殺來,敵住曹兵。曹仁引得勝兵進城,程普收敗軍回寨。丁、徐二將救得周瑜到帳中,喚行軍醫者用鐵鉗子拔出箭頭,將金瘡藥敷掩瘡口,疼不可當,飲食俱廢。醫者曰:“此箭頭上有毒,急切不能痊可。若怒氣衝激,其瘡複發。”程普令三軍緊守各寨,不許輕出,三日後,牛金引軍來搦戰,程普按兵不動。牛金罵至日暮方回,次日又來罵戰。程普恐瑜生氣,不敢報知。第三日,牛金直至寨門外叫罵,聲聲隻道要捉周瑜。程普與眾商議,欲暫且退兵,回見吳侯,卻再理會。卻說周瑜雖患瘡痛,心中自有主張;已知曹兵常來寨前叫罵,卻不見眾將來稟。一日,曹仁自引大軍,擂鼓呐喊,前來搦戰。程普拒住不出。周瑜喚眾將入帳問曰:“何處鼓譟呐喊?”眾將曰:“軍中教演士卒。”瑜怒曰:“何欺我也!吾已知曹兵常來寨前辱罵。程德謀既同掌兵權,何故坐視?”遂命人請程普入帳問之。普曰:“吾見公瑾病瘡,醫者言勿觸怒,故曹兵搦戰,不敢報知。”瑜曰:“公等不戰,主意若何?”普曰:“眾將皆欲收兵暫回江東。待公箭瘡平複,再作區處。”瑜聽罷,於床上奮然躍起曰:“大丈夫既食君祿,當死於戰場,以馬革裹屍還,幸也!豈可為我一人,而廢國家大事乎?”言訖,即披甲上馬。諸軍眾將,無不駭然。遂引數百騎出營前。望見曹兵已布成陣勢,曹仁自立馬於門旗下,揚鞭大罵曰:“周瑜孺子,料必橫夭,再不敢正覷我兵!”罵猶未絕,瑜從群騎內突然出曰:“曹仁匹夫!見周郎否!”曹軍看見,儘皆驚駭。曹仁回顧眾將曰:“可大罵之!”眾軍厲聲大罵。周瑜大怒,使潘璋出戰。未及交鋒,周瑜忽大叫一聲,口中噴血。墜於馬下。曹兵衝來,眾將向前抵住,混戰一場,救起周瑜,回到帳中。程普問曰:“都督貴體若何?”瑜密謂普曰:“此吾之計也。”普曰:“計將安出?”瑜曰:“吾身本無甚痛楚;吾所以為此者,欲令曹兵知我病危,必然欺敵。可使心腹軍士去城中詐降,說吾已死。今夜曹仁必來劫寨。吾卻於四下埋伏以應之,則曹仁可一鼓而擒也。”程普曰:“此計大妙!”隨就帳下舉起哀聲。眾軍大驚,儘傳言都督箭瘡大發而死,各寨儘皆掛孝。卻說曹仁在城中與眾商議,言周瑜怒氣沖發,金瘡崩裂,以致口中噴血,墜於馬下,不久必亡。正論間,忽報:“吳寨內有十數個軍士來降。中間亦有二人,原是曹兵被擄過去的。”曹仁忙喚入問之。軍士曰:“今日周瑜陣前金瘡碎裂,歸寨即死。今眾將皆已掛孝舉哀。我等皆受程普之辱,故特歸降,便報此事。”曹仁大喜,隨即商議今晚便去劫寨,奪周瑜之屍,斬其首級,送赴許都。陳矯曰:“此計速行,不可遲誤。”

曹仁遂令牛金為先鋒,自為中軍,曹洪、曹純為合後,隻留陳矯領些少軍士守城,其餘軍兵儘起。初更後出城,徑投周瑜大寨。來到寨門,不見一人,但見虛插旗槍而已。情知中計,急忙退軍。四下炮聲齊發:東邊韓當、蔣欽殺來,西邊周泰、潘璋殺來,南邊徐盛、丁奉殺來,北邊陳武、呂蒙殺來。曹兵大敗,三路軍皆被衝散,首尾不能相救。曹仁引十數騎殺出重圍,正遇曹洪,遂引敗殘軍馬一同奔走。殺到五更,離南郡不遠,一聲鼓響,淩統又引一軍攔住去路,截殺一陣。曹仁引軍刺斜而走,又遇甘寧大殺一陣。曹仁不敢回南郡,徑投襄陽大路而行,吳軍趕了一程,自回。

周瑜、程普收住眾軍,徑到南郡城下,見旌旗佈滿,敵樓上一將叫曰:“都督少罪!吾奉軍師將令,已取城了。吾乃常山趙子龍也。”周瑜大怒,便命攻城。城上亂箭射下。瑜命且回軍商議,使甘寧引數千軍馬,徑取荊州;淩統引數千軍馬,徑取襄陽;然後卻再取南郡未遲。正分撥間,忽然探馬急來報說:“諸葛亮自得了南郡,遂用兵符,星夜詐調荊州守城軍馬來救,卻教張飛襲了荊州。”又一探馬飛來報說:“夏侯惇在襄陽,被諸葛亮差人齎兵符,詐稱曹仁求救,誘惇引兵出,卻教雲長襲取了襄陽。二處城池,全不費力,皆屬劉玄德矣。”周瑜曰:“諸葛亮怎得兵符?”程普曰:“他拿住陳矯,兵符自然儘屬之矣。”周瑜大叫一聲,金瘡迸裂。正是:幾郡城池無我分,一場辛苦為誰忙!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第五十二回諸葛亮智辭魯肅趙子龍計取桂陽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6

本章字數:4604

卻說。劉賢回零陵見父劉度,備述孔明之德,勸父投降。度從之,遂於城上豎起降旗,大開城門,齎捧印綬出城,竟投玄德大寨納降。孔明教劉度仍為郡守,其子劉賢赴荊州隨軍辦事。零陵一郡居民,儘皆喜悅。

玄德入城安撫已畢,賞勞三軍。乃問眾將曰:“零陵已取了

-一路取黎陽,斷袁兵歸路。袁紹聞之,必然驚惶,分兵拒我;我乘其兵動時擊之,紹可破也。”操用其計,使大小三軍,四遠揚言。紹軍聞此信,來寨中報說:“曹操分兵兩路:一路取鄴郡,一路取黎陽去也。”紹大驚,急遣袁譚分兵五萬救鄴郡,辛明分兵五萬救黎陽,連夜起行。曹操探知袁紹兵動,便分大隊軍馬,八路齊出,直衝紹營。袁軍俱無鬥誌,四散奔走,遂大潰。袁紹披甲不迭,單衣幅巾上馬;幼子袁尚後隨。張遼、許褚、徐晃、於禁四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