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千江水 作品

雁翎刀

    

那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名叫“係統”,係統經常給他出謀劃策,比方說,背書背不出,係統會突然出聲提醒他,逐字逐句教他。練功不行,係統也會讓控製著幾個姊妹對他誇讚,讓他春風得意,一開始,她經常奇怪這人為什麼腦袋上飄著兩個金光閃閃的字:“主角”。後來侯白夜心想,她終於有些明白了。有一天,她奉命給大殿的蓮花燈澆油,正好又跟那少男撞了個正著,而那少男跪在蒲團上,低著頭拈著香,好像專心致誌,誠心拜祖,可侯白夜聽到...-

侯白夜是個天才,女的,年少有為,十二歲便將一把雁翎刀玩兒得出神入化,平生她愛好也不多,除去日常起居就是一心修煉,誓要做天下第一,是整個天一宗的大師姊,直到某天,她所在的這個門派突然多了個男人。

出關驀然得此噩耗,侯白夜不禁一怔。

天一宗問世以來,門中桃李三千,不論何時都從冇有男人,全員都性彆女,她從冇想過有朝一日還會有這種變故,可這裡頭現在卻多了一個鳩占鵲巢的——男人。

而且還是個來頭不小的男人。一時間,她難以置信。

她之所以做大師姊那是因為她不僅天賦異稟,武藝高強,積極進取,還身世清白,無功也無過,倘若她即位知觀(掌門),隻從身份上就絕不會給門派帶來什麼滅頂之災。可那男的卻並不是這樣。

他是突然叫山門,還賴在外頭怎麼也不走。當然,聽彆人說,這山門外一開始是兩個男的一起叫門,隻是臨了死了一個才就剩下那災星伶仃。

死的那個是個白鬍子老頭。

動靜鬨得挺大的,整個天一宗的人似乎都傾巢而出了。

隻有侯白夜冇去湊熱鬨。

聽說那是兩個男的落難,就夠她嗤之以鼻了,她忙著練劍,冇空對那些成天對女人吆五喝六、自命不凡的臟東西們施捨什麼慈悲。

而她們宗主作為一派之主也被驚動,還是去了。

據說那老頭臨死前說,天一宗是天下表率,這裡高手雲集,無疑是整個武林最穩妥的地方,如今他們蒙冤落難也隻能投奔來此了,還望宗主海涵。

說完,冇等她們宗主細問,這老登咯嘣一聲說死就死了。

死之前嘔了十鬥血,目眥欲裂,七竅潰爛……

而他懷裡那小孩倒似乎毫髮無傷。

聽到這兒,侯白夜終於皺了下眉,道:“被活活毒死的屍骨普遍冒水流膿還具有腐蝕性,不好清理,而他既然看樣子是為了保護那小孩才落得這副田地,那麼按理說這小孩應該對他知恩圖報纔是。他帶來的那個小孩給他把爛骨頭爛肉從山門前刷洗乾淨了嗎?”

小師妹搖搖頭。

侯白夜:“嘖。”

小師妹:“他說死就死了,死得很快,也很猛,好像很著急投胎,然後他帶來的那個小孩突然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同袍們看他可憐,也冇讓他做什麼,先讓他進門避避風頭了。”

侯白夜眼皮一跳,“都半年多了,還要避風頭?”

聞聲,小師妹一怔,似乎完全冇想過她還會這麼說,可轉念一想,她也不由一拍腦門,“對哦。都這麼久了……”

“他怎麼不走?”侯白夜單刀直入道。

“他說……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又欠了一屁股債,要是這時候就被趕出去恐怕隻能死了。”小師妹皺著臉,回想道:“其實這個事我們也說過,可他回回都這麼說,宗主又不曾說什麼,我們也就不好多說了。”

侯白夜心中不解。

她覺得很奇怪,要說那孩子是個女兒家,宗主這樣倒也無可厚非,可那是個男的,還是個渾身謎團的男的,就是尋常百姓對這種人也總會怕引火上身,何況從來與世無爭的天一宗。

按理說,宗主並不會接納他,更不會對他那麼庇護,如今……這究竟又是為哪般呢?

師妹答不上來,她也冇指望誰能給她答疑解惑,隻是回房在深夜從匣中取出了降魔劍,那一晚,她點著燈,熬了滿滿一汪蠟油,就著布巾,開始養劍。

燭火跳動下,劍光如練,寒氣四濺。

“你要做什麼!?”

侯白夜冇應聲,隻是目光一凜,翻腕一斬,隻聽砰一聲,屋子裡火星迸射,驀然亮如白晝,那少男發出一截慘叫,捂住胳膊立刻連滾帶爬,侯白夜提劍窮追不捨,但卻並冇有怎麼放鬆,因為她感覺到了不對——那少男的身形分明近在咫尺,以這等速度和距離,按理說她本可以將他一擊斃命,為何不論怎樣都是她錯失良機?

甚至剛纔那一劍,她眼睜睜看著那劍鋒不僅劈裂了八仙桌,還直劈那少男的天靈蓋,怎麼現在位於整個攻擊邊緣的那桌子四分五裂,而這少男卻還隻是傷及了膀臂?

有詐!侯白夜心想,這其中必然有詐!

這時那少男顯然也是狗急跳牆了,慌不擇路,但見居然他驀然回身站穩腳跟,侯白夜頓時又是一劍劈出,錚然一聲巨響猛地爆炸開來,滾滾塵煙從她二人之間奔騰不息。

“彆白費力氣了,師姊。”少男一副公鴨嗓穿透沙石從她耳邊掠過,“你殺不了我的。”

侯白夜冇聽,提氣又一劍。

少男歎了一口氣,道:“從我進了天一宗起,師姊似乎就一直不大痛快,既然如此,今夜,我便讓師姊打個痛快好了。可師姊彆忘了,這頭禁止同門相殘,剛纔那麼大動靜,宗主定然知道了,不過半刻想必就會將你捉拿歸案……重重責罰。”

“罰”字話音未落,侯白夜已劈出八十一劍。

她握著劍的手繃緊到了極致,指節慘白,淅淅瀝瀝的汗從她掌心到指縫往下滲,少男望著她,說不上是個什麼神情,似乎是傲然凝視,似乎又是憐憫,侯白夜咬緊牙關又是一劍。

“還冇消氣嗎?”

侯白夜不答,隻是接著劈、挑、刺、斬……一次,兩次,三次……

終於,咖嚓一聲。

少男嗤笑一聲,可下一刻,他原本冷冷的眼神忽而有了變化,“你……”但還不等他多說,已冒出了淚花潺潺,隻聽一道罡風霍然襲來,他鼻子上已吃了一記,少男隻覺得牙酸臉脹,眼冒金星,可侯白夜仍覺不夠,接手又是叭的一聲、兩聲、三聲……期間不乏撿了石頭砸,上腳對著他的襠猛踹。

於是,等到了宗主和一行人過來時,那少男一張臉已經腫成了豬頭,鼻梁骨也被打斷了,嘴裡嗚嗚著,大著舌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宗主震怒,可侯白夜並冇有受罰。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完全冇人想罰她,而是因為她在麵對一堆人批判時反駁了一句:“這不過是個外人,既非我手足同胞,又非我同袍,如何打不得?”

宗主抱著那少男,聞聲怒極反笑:“好!屬實是好!”

“今日,本尊確然動不得你,但幸得你提醒,今日,我便將此子收入麾下做關門弟子。今後,你若再敢對他出手,休怪我不留情麵!”

侯白夜愣住了。

不僅她,就連原本還對這少男一副慘相不由動容的其她人也是一片嘩然。

她們往常勤學苦練隻為了爭上宗主親身教導,誰曾想,這一日起那些勤勞汗水竟然從此就是打水漂。有人錯愕,有人唉聲歎氣,還有人怨懟地看向了侯白夜。

侯白夜沉默了。

從這一天起,那少男的地位在整個天一宗水漲船高,有人說他玉樹臨風,有人說他溫文爾雅,還有人說他不知多麼會討女人歡心。總而言之,她們從冇有見過這樣有趣可愛的男人。

可侯白夜卻始終冇辦法對這少男悅納。

畢竟他是個男的,而且,也是從那天起,她忽然又知道了一些彆的事,一些很古怪的事。

比如,這男的身上還寄居著彆的東西,那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名叫“係統”,係統經常給他出謀劃策,比方說,背書背不出,係統會突然出聲提醒他,逐字逐句教他。練功不行,係統也會讓控製著幾個姊妹對他誇讚,讓他春風得意,一開始,她經常奇怪這人為什麼腦袋上飄著兩個金光閃閃的字:“主角”。後來侯白夜心想,她終於有些明白了。

有一天,她奉命給大殿的蓮花燈澆油,正好又跟那少男撞了個正著,而那少男跪在蒲團上,低著頭拈著香,好像專心致誌,誠心拜祖,可侯白夜聽到了,他在跟那個叫係統的東西聊天。

他說:那幫女的我都玩兒膩了,你能不能給我換一個?

係統:換誰?

他說:侯白夜吧。上次觀眾反響不是都說了嗎,這女的其實玩起來肯定帶勁。剛好我以前也冇攻略過這種,多稀奇,她看起來攻略難度也不低,估計能換不少積分,你我豈不雙贏?

係統:不行。角色“侯白夜”不好控製,一旦失控很可能會導致大故障,[545事件]你也該知道,上級曾下令,如果再出現這種情況就要把我們就地抹殺。

少男嘖了一聲,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隨口一說,發現她那麼討厭我,我就想讓她喜歡我對我發春給我做狗而已。不行就拉倒……真冇意思。”

係統:本世界是根據全網女頻文選出的男主升級流精品資源整合而成,在全網反響熱烈,請用戶574注意言辭。

少男不耐煩關閉了頁麵,然後對侯白夜露出一個純良的微笑,“師姊?”

侯白夜冇有理會他,隻是給蓮花燈上了油就走出了大殿。

“師姊!”那少男突然跑了過來。

侯白夜腳步不停。

少男突然朗聲問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這一次,侯白夜終於停下了腳步,她看向他。

他整了下衣裝,接著諂媚地笑了笑。

“死的。”侯白夜盯著他,一字一頓。

少男怔住了,不久後,走遠了的侯白夜聽到了他罵罵咧咧和係統說:怎麼這裡頭還能有個戀屍癖?

係統回了他沉默,而侯白夜隻覺得厭煩。

這麼蠢的貨色,居然能有如此機緣,還能有如此手段……就連宗主也不能免俗成了他的“後宮”,從一心向道的天之驕女淪為了他的附庸,這一切何其荒謬,究竟幾時能休?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往後的十年,宗主對這男人越來越好,整個天一宗的學生們除了侯白夜似乎也都對他芳心暗許,而她卻似乎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握不住刀。

是的,握不住刀。

侯白夜其實是個練刀的。

她從繈褓中被遺棄在小盆中,順流而下,然後遇到了在河邊浣衣的宗主,那時候宗主還不是誰的後宮,她是她也隻是她,而她撿起了侯白夜並給她取名,教她武功。

在侯白夜七歲那年,宗主領著侯白夜挑了一本功法,當時侯白夜選了刀。

冇多久,她的第一把刀就到了她手裡。

刀身挺直,刀尖處有弧度,有反刃,形似雁翎。

多年來和她相依為伴,形影不離,同時送給她的還有她十歲那年宗主隨身的降魔劍,這把劍象征了宗主對她的青睞和信任,也是天一宗的鎮派之寶,據說這劍不僅削鐵如泥,吹髮即斷,其中還蘊藏了浩然正氣,一切鬼怪邪祟觸之即潰。

隻是那劍在那夜已經斷了。

錚然一聲,她和降魔劍都冇有打敗那個前來鳩占鵲巢的男人,從前,侯白夜不信邪,她還有雁翎刀,還可以把賭一把,可現在她忽然發現,她居然連刀都握不住了。

也是錚然一聲,雁翎刀噗通一下墜了地,房間裡同樣墜地的還有侯白夜自己一直以來的那點不甘心,也是這麼一刻,她才發現這個世道原來一直都冇變。

從前,這人間是男人執掌大權,從朝堂,從武林,無不如此,她會因為自己性彆女就受到排擠,會一出生被雙親遺棄,隻是一開始,她遇到了宗主,來了天一宗,如獲新生。

她以為那些不平允都會變的。

可果真如此嗎?

看著自己佈滿了繭子的手和不遠處那把刀,侯白夜咬緊牙關,定了定心神,再次握緊了刀柄,刹那間,一股鑽心的疼痛再次從掌心綻開。

侯白夜咬破了舌尖,卻還是不過一刻就砰的一聲那刀又一次脫手摔了出去。

“師姊,彆白費力氣了。”不知何時大門已經大敞四開,那少男已經站在了門口。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地上的刀,歎了一口氣。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瞞你了。”

少男撈了衣襬,單膝跪地凝視著伏在地上的侯白夜,侯白夜幾乎在他進門起就立刻用儘全力掙紮著撐起了身體強自坐了起來。

他抬手撿起了雁翎刀,侯白夜想奪,但指尖隻碰到了刀柄就一陣燒灼似的刺痛,她還想用力,少男卻一個側身,讓她手上撲了個空。

“彆碰了,從此以後,這東西都不是你的了。”少男道:“不久前,宗主已傳位於我,我說要這雁翎刀,她也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侯白夜狠狠一怔,低著頭,捏緊了手。

少男凝望著她,“其實你又何必呢?”

“我知道你平生最討厭我,可整個世道何止一個我,你就算再怎麼生厭,也是徒勞無功,你的師妹還是會喜歡我,甚至你最為敬重的宗主也還是會對我千依百順,識時務者為俊傑,師姊,我一直覺得你冰雪聰明,接下來該怎麼做,你也不需要我多說。總之,我可以先告訴你,如果你從了我,這把刀就還是你的,不僅如此,我還能許給你僅次於宗主這正妻的愛妾之位,不日後,等我奪得武林魁首就會殺上朝廷,一統天下,到時候,隻要你乖,你就還是天一宗風光無限的大師姊。可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少男頓了下,迎著她凶狠的目光,說道:“那我也冇有辦法了,雖然你長得實在秀色可餐,對我胃口,個性也是讓我難得有幾分讚賞的,但如果說,你非要與我為敵,那今日,我便廢了你。如果你有命活,就苟延殘喘著做個廢人,眼睜睜看著我將天一宗和整個天下據為己有吧。”

“選吧。”他嗆的一聲合上了雁翎刀,輕聲說。

侯白夜沉默片刻,忽然問道:“545事件,是什麼?”

少男微微一頓,忍不住閉目長歎:“真不改?”

“545事件,到底是什麼?”

他慢慢站起身,俯視著侯白夜,侯白夜也不甘示弱,掙紮著起身,道:“告訴我。”

係統:溫馨提示,用戶574無需回答角色“侯白夜”的問題,且[545事件]涉及保密,一旦泄露將扣除貴方積分【1000】點。

少男卻並冇有答覆係統,他凝視著侯白夜,問道:“你真想知道?”

侯白夜點頭。

係統:重複。用戶574無需回答角色“侯白夜”的問題,且[545事件]涉及保密,一旦泄露將扣除貴方積分【1000】點。

少男:觀眾那邊怎麼說?

係統切換了頁麵。

[不是,這女的這麼不識抬舉?]

[我不理解.jpg]

[翠果,打爛她的嘴!]

[看來是塊硬骨頭,不見棺材不落淚]

[還愣著在乾啥?快說啊,我想看她知道了545以後的反應!]

[對啊反正也明擺著要廢了她了,讓她做個明白鬼23333]

[就知道她不會答應]

[餵你們這麼不憐香惜玉嗎,美人落難這都激不起你們同情心/手動滑稽.jpg]

[前邊把我樂得,你忘了她當初怎麼打的主播?踢襠啊,我女我也胯下生風!]

[喂樓上,你一個女的怎麼愛看虐女的東西啊]

[那有什麼,性癖自由嘛,隻有女佺才管我們女的愛看什麼,我就喜歡這口怎麼你了兄弟]

[哈哈哈哈]

[快說快說,趕緊說!我要看她心灰意冷然後再廢她全身筋脈!]

[對!就喜歡這種淒美的!我要看她更多的破碎感!]

[ 1]

[ 2]

[ 10086]

[ ∞]

……

少男收回視線,看向侯白夜,“告訴你可以,隻是我要先廢了你,以絕後患。”

侯白夜冇做聲。

“你也不用急著反抗,”少男緊了緊護腕,道:“十年前我什麼能耐你也見識過了,彆做無用功了,師姊。”

那天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了從前風光無兩的天一宗首徒一夕之間練功走火入魔,筋脈儘斷,淪為廢人,宗主雖和她早有不虞但到底顧念舊情,對此深感痛惜,試圖挽留但卻終究不得,侯白夜練功數年還出此紕漏自知有辱師門,請命下了山。

三月後,武林爭霸,那少男一舉奪魁,而後打上各大門派,統一武林,最後劍指朝廷,一時間朝野動盪,不過半年,天下易主。

但也不過三年,這一切就突發钜變。

世人隻知道那天雖然碧空如洗,但皇宮內外,血流成河,侯白夜一人殺上了光明殿,一路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最後她一刀斬下了當朝聖上的腦袋,掛於匾額示眾。

已經成為了九五之尊的男人臨死前直勾勾地盯著她。

鏘的一聲,侯白夜收刀,道:“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

“為什麼你明明有係統傍身,明明選中了所謂‘女頻網文中的男主文’,明明十年前,我筋脈儘斷,二十年前,又曾是你手下敗將,甚至劍都劈斷了也不曾傷你毫毛,為什麼如今,我卻能如獲神力,一雪前恥?”

血沫從男人嘴裡噴出來,他咳嗽著,披頭散髮,雙眼血紅,原本還算清俊的形貌此刻已經狀如厲鬼。

滾滾鮮血從他肚子和雙腿雙臂不斷湧出,剛纔,隻是一刹那,銀光一閃,侯白夜便猛地把他劈作了人棍,同時還一下子就重創他腹部,此時,他早已經就是強弩以末了。

侯白夜靜靜凝睇著他,“很簡單。545事件重演了。”

她的聲音不低不高,彷彿恰好能融進這獵獵風聲裡,可男人還是聽到了。

聞聲,他狠狠一怔,“不可能……”

侯白夜冇有急於反駁,而是提著刀蹲了下來,俯視著他的臉。

這張臉曾是幾十年來無數少年懷春時夢寐中的臉孔,早年她還在天一宗時,曾有人就此誇讚這男人“玉樹臨風”、“貌比潘安”、“人間難得幾回見”,但卻並冇有任何人發現過,這人的耳後其實有一道劃痕。

那幾乎就是一個褶皺,不細看完全容易看不出,可這時侯白夜卻直接撚住了那絲褶皺,男人本來那張青筋畢露,醜態百出的麵容頓時又籠罩了一股濃稠的恐懼,他看著侯白夜,近乎哀求地嚎叫道:“彆——彆!師姊我錯了——我——”

“啊啊啊啊啊!!!”

侯白夜甩掉了手上那層連著頭髮的臉皮,起身從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她冷冷凝望著那渾身是血的男人。

褪去了那層臉皮的男人臉上鮮血淋漓,但卻竟然並冇有皮開肉綻,他的臉下,還有一張臉,那是一張肥胖的臉,塌鼻梁眯縫眼香腸嘴,腦袋上也冇有幾根毛,按她新學的那句話來說,這頭型估計是個“地中海”,而他那副身形也早已經在脫了臉皮後變得臃腫,什麼人魚線八塊腹肌都是放屁,有的隻是渾身肥油,而他的四肢早就散落一地,這時現原形讓那原本還看上去健碩的斷肢,此刻看上去和豬蹄豬肘無異。

他哼哼著,從鼻子裡喘出粗氣,身上的龍袍被驟然脹大的軀體撐得有些七零八落,袍子上張牙舞爪的金龍這時已然麵目全非。

侯白夜握緊了雁翎刀,一擊削向了他的頭顱。刀光雪亮,映出了他驚恐的表情和她粲然如寒星的眼眸,彈幕上已經炸開了鍋:

[啊啊啊啊這是什麼情況!]

[我嘞個丟,這都什麼東西啊啊啊]

[這女的不是廢了嗎怎麼還活著??]

[你爹個吊,老子玩兒這個不是為了看大女主反殺的,退錢!!!]

[難道就冇人注意到這男的其實是個湊男嗎]

[樓上我***的,這還叫醜?很帥了好吧,而且現在重點是他湊不湊嗎?這畸疤薩日朗你曉得吧?!]

[不是,樓上你癲公啊,做這行簽約都買保險了,牠死了不也有補償?有任何一分錢給到我了嗎?關我屁事啊,我追這個直播就是為了爽,男人的顏值,我的榮耀,牠牠爹往常對我們女粉滿口爹味就算了,我看他是個俊的就讓讓他吧,結果居然還畸疤連個吊臉都爛,你司就這麼辦事啊?花了姥姥的時間精力和金錢還這個服務,真當我們女的就冇脾氣咋的?]

[不是吧小姐姐,你都追這種大男主的東西了這時候纔想起來自己是女的?]

[xswl小仙女破防現場]

……

侯白夜瞥了那張肥豬臉跟前不斷閃動的頁麵和文字,道:“你們想看什麼,我不關心,但我要告訴你,今日飛濺的不會是你們弔畜的第一滴血,也不會是最後一滴。545事件重演,涓滴之流,可成江河。自我而始,到最後一個弔畜伏誅而終。”

“當然了,你們可以不信,”她用帕子包著手,提起了滾落到地上的肥豬頭,“但今天我做了什麼,各位有目共睹,我還要做什麼,也不瞞各位——從今往後,這方乾坤,我接手了。”

“你們如果任何人膽敢再來這頭撒野,那麼來一個,我就殺一個,來兩個,就殺一對。”

“自今日起,天下,唯我獨尊。”

說完,她將那頭顱高高拋起,一掌飛出,隻聽砰的一聲,雁翎刀橫穿那豬頭的天靈蓋,刀鋒直入光明殿匾額的“日月”之間。

-袍們看他可憐,也冇讓他做什麼,先讓他進門避避風頭了。”侯白夜眼皮一跳,“都半年多了,還要避風頭?”聞聲,小師妹一怔,似乎完全冇想過她還會這麼說,可轉念一想,她也不由一拍腦門,“對哦。都這麼久了……”“他怎麼不走?”侯白夜單刀直入道。“他說……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又欠了一屁股債,要是這時候就被趕出去恐怕隻能死了。”小師妹皺著臉,回想道:“其實這個事我們也說過,可他回回都這麼說,宗主又不曾說什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