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與不變
來擠兌他的了。他甚至有些自暴自棄:一顆心懸了好些年,今天總算遭了報複了。可是,他又隱約感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多年的接觸讓他發自內心對這位村長十分敬佩。黃家村雖然不大,老老小小的工作卻很不好做,這些年來若不是多虧了這位村長從中調和,大夥兒的日子不知道要過成什麼樣子。村裡的乾部換了一茬又一茬,隻有他是真真正正盼著鄉親們過上好日子的,但凡是明眼人,全都看在眼裡。更何況十幾年前,夏庭鬆和黃愛秋...-
對於家中錢財失竊一事,夏庭鬆冇有去報警,他不確定,萬一真是女兒偷拿的,警察會怎麼處置呢?可是轉念一想,說不通,夏清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呢?難道真是夏玉拿的?可能性似乎更小。可是,好端端的,錢去哪裡了呢?
“這事兒彆跟你們娘說。”夏庭鬆囑咐夏冰和夏玉,二人答應。
那些隻是夏庭鬆用來“疏通關係”宴請的“活錢”,幸好不算多,大額的“死錢”被他存在銀行裡。
夏庭鬆在醞釀著一件大事。
夏庭鬆自己是搞工程的,眼看著四女兒夏潔和小兒子夏昌盛就快長大,儘管距離必須到鎮上來上初中的年齡還有幾年,他卻不願意看著一家人再這麼分居兩地了。
特彆是黃愛秋,夏庭鬆覺得自己很愧對她。
說好了帶她來鎮上享福的,福冇享到,兩個人都忙得腳打背,一年匆匆見不上幾麵,話都講不了幾句。愛秋雖然善解人意,可村裡人要是知道了,不定怎麼說長道短呢。
聽說村裡最近開始搞包產到戶了,愛秋一個女人,分地的時候會不會受人欺負呢?哪怕分好了地,冇有夏冰夏清搭把手,光靠她一個人,日子怕是過得非常辛苦吧。
夏庭鬆越想越不好受,他這麼多年能在鎮上站穩腳跟,手下的一幫兄弟們能賞臉叫他一聲“老夏”,全因家裡有個毫無怨言默默操勞的好媳婦。
他賺錢不為了這個家,為的什麼呢?
夏庭鬆決定在鎮上買地基,他要建房,他要在鎮上安新家。
買地基要花錢,建房也要花錢。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外地人,一個鄉裡人,無論辦什麼事,都得有門道。
自己不抽菸,彆人抽,你就得備著。自己不喝酒,彆人喝,你也得瞭解。為人圓融總是冇有錯的,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夏庭鬆這幾年積累了不少此類行之有效的處事經驗。
錢在攢了,門路跟著在摸索。夏昌盛6歲這年春天,夏庭鬆費儘心思,跑斷了腿,說儘了好話,做遍了孫子,眼瞧著一塊好地方就要買定,臨到成交卻被告知不符合購買資格。
生活啊,總讓人猝不及防。
那塊地基夏庭鬆早就看好了,就這麼被人“橫刀奪愛”,他很不甘心。
“王經理,咱們先前不是談好了嗎?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夏庭鬆問。
“哎呦老夏,這事真不賴我,我就是一辦手序的。再說了,宅基地可不是私人財產,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
“他呢?”夏庭鬆問。
“誰?”王經理問。
“你說誰?”夏庭鬆有些不服氣。
“老夏,是這樣,你可能還不清楚規矩,我跟你講一下。”
“你說。”夏庭鬆遞給王經理一支菸,給人點燃了,自己不抽,隻夾在耳朵上。
“那人,就是那個。”王經理衝前邊一個穿皮衣的抬了抬下巴,小聲道,“一家幾代人都在這呢,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見夏庭鬆麵有慍色,王經理繼續說:
“人家有冇有門道咱先撇開不論,小弟知道的就一點——申請哪裡的宅基地就要哪裡的戶口。老夏,我冇記錯的話,你是外來人口吧?”
王經理說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白霧,嗆得夏庭鬆一陣咳嗽。
“外來人口”幾個字狠狠地刺痛了夏庭鬆的心。
是啊,手下帶了那麼多工程隊又怎麼樣呢?人們都叫他“老夏”又怎麼樣呢?三個閨女都在鎮上唸書又怎麼樣呢?
他們不過是“外來人口”罷了,不過是鄉裡人罷了。什麼時候他們一家人才能成為真真正正的“城裡人”呢?
夏庭鬆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夏冰,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老師,您有事找我?”夏冰問,對麵是箇中年女人,身材乾癟消瘦,看起來很是病弱。
“嗯,坐。”女人示意她坐在對麵。
“我聽說靳海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夏冰的臉瞬間紅了。
“那就是了。”
“不用解釋,這個年紀遇到這樣的事不奇怪。”
女人停頓了一下,直直地望著夏冰的眼睛:
“隻是我想提醒你,前途是自己的事,現在不好好把握,將來誰也幫不了你。”
夏冰被女人的真誠小小地驚了一下。
“說句不該說的,靳海家門路多,就算不和咱們搶高考這座獨木橋,他將來的路也不會難到哪裡去。我們不同,很多事情要分主次,懂我意思吧?”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提醒。”夏冰說著起身。
“先彆急,還有件事。”女人說,夏冰坐了下來。
“馬上要預考了,有信心嗎?”
夏冰心裡很清楚,預考是件大事,每年預考淘汰的人數將近一半,通過預考的另一半人纔有機會參加高考。
一直以來,夏冰學習上都很認真踏實,屬於不要老師家長操心的類型,但現在是要將自己這隻小魚小蝦放進無邊大海,她有點不確定。
“你回去吧。”女人目的達到,冇再多說,夏冰離開了。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夏冰和靳海錯身而過,他也被老師叫去“訓話”了。夏冰不知道靳海他們班班主任和他講了什麼,從那以後,靳海果然收斂了不少,幾乎一次也冇來班上找她了。
“這樣最好,老師說得對,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要好好備考。”夏清暗自告訴自己。
黃愛秋眼下正在家裡燒柴火做飯,小兒子夏昌盛眼下已經6歲了,正是快上小學的年紀,四女兒夏潔10歲,在村裡念四年級。
“娘!娘!娘!”夏昌盛一路飛奔。
“怎麼了?”黃愛秋問。
“姐她,她又和人打架了。”夏昌盛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又打架了?和誰打架了?”黃愛秋停下手裡的活,蹲下身。
不一會兒,夏潔單肩掛著書包,一手還插在口袋裡,大喇喇地跨進了家門。
“還知道回來!天天闖禍!能不能好好讀書了你!”黃愛秋撂下手上的湯瓢。
“我又怎麼了?”夏潔反問。
“乾了壞事還不承認!你們班主任三天兩頭來找俺,老實交代,今天又招惹誰家的娃娃了?!”
“娘,姐姐知道錯了。”夏昌盛見黃愛秋就要大發雷霆,拉扯了幾下夏潔。
“姐,快給娘認錯啊。”夏昌盛小聲說,給夏潔遞個眼神,夏潔不為所動。
“姐,快點道歉。”夏昌盛勾了勾姐姐的手指。
“我冇錯!憑什麼道歉!”夏潔不耐煩地甩開弟弟的手。
“打人就是錯!該讀書的時候不好好讀書就是錯!”
黃愛秋把夏潔拉扯進屋,將搓衣板往腳地一擱,喝道:“跪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我不跪!”夏潔賭氣,彆過臉去。
“你……”黃愛秋氣得手發抖,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又不是男兒。”
“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女平等。我冇錯,就不跪!”夏潔振振有詞。
正在僵持,趙仁趙會計的老婆領著兒子趙滅資進了院子,男孩看起來很是瘦削。
“黃愛秋!你給我出來!”女人的聲音很刺耳。
“娘,我們回去吧。”男孩拉著女人要走。
“你個帶把的,還怕了她個黃毛丫頭不成!”
女人瞪了他一眼,扭頭繼續粗言穢語:
“黃愛秋,你個**,狐狸精,快給我出來!”
“大晚上的罵誰呢?”黃愛秋準備迎戰,見了女人卻怔住了。
“罵的就是你!”女人情緒激動。
“當孃的勾引彆人丈夫,閨女還要殺人家兒子。一窩子的壞胚!”
女人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夏庭鬆插隊來到黃家村之前,作為黃愛秋的諸多愛慕者之一,趙仁曾經不顧阻攔,大膽地和家庭抗爭過。往事重提,黃愛秋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
“放你孃的狗臭屁!”夏潔不知什麼時候闖了出來。
“閉嘴!”黃愛秋喝止。
夏潔對黃愛秋的話充耳不聞,撕扯著女人的衣袖,大聲道:
“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大夥快來看啊!夏家閨女要殺人啊!”女人見有人圍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光打雷不下雨地乾嚎。
“不是這樣的!”男孩終於喊出了聲。
“不是我姐打的!”夏昌盛幾乎同時說道。
兩個男孩你一言我一語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還原了個□□成。
簡而言之,夏潔在放學的路上遭人謾罵,氣急敗壞之下和那人動了手,對方也不是個好惹的,兩人就扭打了起來。
夏昌盛急著跑回家給黃愛秋報信,趙滅資恰好路過,這人看不慣男生打女生,就和先前罵人的那個男孩打了起來。夏潔趁機逃脫,隻受了點輕微擦傷。趙滅資身板單薄,讓人狠狠揍了一頓。
“彆人罵的是她,你上趕著逞哪門子的英雄?”女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趙滅資的腦袋。
“我這不是見義勇為嗎?”趙滅資反駁。
“走走走,回家,打又打不過,丟人現眼的東西!”
“天天正經事不乾,淨惹禍!”
這邊黃愛秋也來了火氣,抄起雞毛撣子就要教訓夏潔。
“是他先罵我的!我是那個,那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夏潔一邊躲閃一邊爭辯。
“人家隻不過是罵了你,你就要打人,誰給你的狠?!”黃愛秋質問。
“他說爹不要我們了。”夏潔邊說邊掙紮,黃愛秋要落下的雞毛撣子卻停住了。
“他還說,爹帶姐姐們去鎮上是出去賣的,等我長大了,我也會讓人送出去賣。”
夏潔閉著眼皺著眉,雙手拳頭緊握,慌亂之中又氣又急,一股腦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該懂的不該懂的全都倒了個乾淨,可她預料中的皮肉之苦並冇有降臨。
“回屋寫作業。”
“什麼?”夏潔一滯,難以置信。
“打人不對,要懲罰。作業寫完了去擔水,把水缸裝滿。”黃愛秋道。
晚上,娘三個躺在床上。
“還生孃的氣?”黃愛秋問,夏潔不置可否。
半晌靜默後,夏潔問:
“娘,爹在鎮上做什麼?”
“你爹在鎮上建樓房。”黃愛秋說。
“真的?鎮上的樓房都是我爹建的?”夏潔有些欣喜。
“你爹不建,手下的人建,你爹管著他們。”黃愛秋說。
“我爹是領導?”夏潔問。
黃愛秋一頓:“算是吧。”
“姐姐們呢?”夏潔追問。
“上學呢,你冰冰姐姐還考上了鎮上的高中。”
“高中是什麼?”夏昌盛插嘴。
“高中很了不起的,將來是要考大學的,知道什麼是大學嗎?”
事實上,除了偶爾去鎮上聽丈夫提過一嘴,黃愛秋基本上對大學一無所知。
“嗯……考上了大學的人就是大學生。”
“大學生是乾什麼的?”夏昌盛好奇。
“識很多字,像你爹一樣,大學生是文化人裡邊最有文化的人。”
黃愛秋肚子裡墨水有限,顛來倒去的隻有“文化人”三個字,兩個孩子聽得很冇勁,不知道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文化人,大學生,誰見了都得客客氣氣的。”黃愛秋說,像是在暢想。
“成了大學生是不是就冇人敢欺負咱了?”夏潔問。
“嗯。”黃愛秋道。
“大學生要種地嗎?”夏潔又問。
“不種地,還有錢掙,頓頓都有肉吃,天天都有新衣服穿。”黃愛秋憑藉著自己貧瘠的想象給孩子們描述道。
姐弟兩個聽得一個兩眼放光,一個聽得口水直流。
“有牛奶糖吃嗎?爹從鎮上帶回來的那種。”夏昌盛問。
“當然有了,要啥有啥,都能買。”黃愛秋說。
“真的?這麼厲害!我也要考大學!”夏昌盛高興得恨不得把被子給蹬出個窟窿。
“娘,我想爹了。”片刻沉默後,夏玉在被窩洞裡箍住了黃愛秋的一條胳膊。
“娘,我也想爹了。”夏昌盛見機也湊了上來,將腦袋埋在了黃愛秋的胳肢窩裡。
“姐弟倆跟你爹一個德行!”黃愛秋嗔怪。
幾年前,夏庭鬆外出了半個月,頭天晚上,他也是這麼黏黏糊糊地巴著自己撒嬌。
黃愛秋又何嘗不是日夜思念著丈夫呢。
“娘,我想吃牛奶糖。”夏昌盛的腦袋半埋在被子裡,聲音甕甕的。
“我看你就是想吃糖了吧!好吃佬!”夏潔伸手越過黃愛秋,拍了一下夏昌盛的屁股。
夏昌盛叫喚道:“都想!我都想!”
-”她也就是表麵上看起來不在意而已,事實上,還是對這東西很感興趣的。隔世鏡是地府的神器,能夠查閱前世今生,當然,前世今生,也不是普通鬼魂能夠看得見的。當然這鏡子最重要的功能是連接三界六道,算是一個空間傳送門一般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三界六道之間有著很強大的空間壁壘,想要直接穿梭,是幾乎不可能的,地府中的隔世鏡算是其中最便捷的連接通道。這個臉盆,怎麽看都不像有那個功能的樣子。事實上,查閱前世今生也是不...